“我们赢了…”
“用我们的混乱,击败了它的秩序。”
“但欧阳…”
“…谁又能保证…”
“…我们赖以生存的这片‘混沌’…”
“…不会是下一个…更温柔的陷阱?”
嬴政的声音在指挥中心缓缓落下,带着胜利后的疲惫与更深沉的审视。窗外,启明城的欢呼声浪隐约传来,与室内的凝重形成微妙对比。他右臂的晶化层裂纹深处,一丝丝湛蓝色的光芒不安分地游走着,如同冰封河流下的暗流,带来阵阵过电般的刺痛。
欧阳斯沉默着,他冻结的账户依旧灰暗,但那身象征法律威严的袍子,似乎也沾染了硝烟与疲惫的褶皱。他刚想开口,一阵极其尖锐、并非来自警报系统,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嗡鸣”声,如同无数细针,猛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
“呃!”
“什么声音?!”
刘邦第一个捂住耳朵蹲了下去,脸色发白。韩信失明的双眼猛地“睁大”,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在他耳中却化作了扭曲的、破碎的数据流,带来强烈的晕眩感。项羽闷哼一声,周身刚刚平息的战魂之力应激般鼓荡了一下。张良眉头紧锁,仿佛听到了古老预言中最不祥的音节。
这嗡鸣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频率残留的共鸣,一种集体潜意识的应激反应。是hb-net崩塌后,留在所有连接过星纹网络的公民精神世界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集体警报。
几乎在嗡鸣响起的瞬间,全城各处的监控画面传回——
有人走在街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蹲下哭泣;
有人对着终端屏幕歇斯底里地大笑;
有人紧紧抱住身边的陌生人,身体不住颤抖;
更多的人,是眼神空洞,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深的疲惫。
胜利的欢庆如此短暂,精神的废墟亟待清理。
“不是物理伤害…是精神层面的…共振崩溃后遗症。” 公输哲 blank 的面容上,那龟裂的纹路似乎又深了一些,他通过通讯快速分析着,“hb-net 试图同化我们时,其频率与所有人的生物场产生了深度纠缠。它突然崩塌,就像…强行扯断了一条共生已久的神经。”
嬴政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的刺痛和脑海中的嗡鸣,左手撑在控制台上:“联邦…不能倒在胜利之后。欧阳,冯执政长?”
欧阳斯立刻反应过来:“法律总部即刻启动《紧急状态法》补充条款——宣布未来24小时为‘联邦情绪修复窗口期’!”
冯劫的声音也从通讯中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不知所措后的坚定:“政务中枢同步确认!所有非必要公务暂停!启动…启动‘情绪急救’预案!”
命令下达,早已待命的、由格物院和心理干预部门联合改装的“情绪收容车”闪烁着柔和的暖橙色灯光,驶上星轨干道。这些车辆外表被涂上了各种可爱的卡通涂鸦和温暖的标语,内部配备了舒缓神经的声波装置、可以提供拥抱的机械臂以及随时可以倾诉的AI陪伴员。
【弹幕视角开启】
【???我刚笑完怎么就哭了?】
【那声音…我好像听到我死去的奶奶在叫我…(Ip:澜汐生活区)】
【情绪收容车来了!车身上的兔子好像在对我笑…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Ip:星枢工坊区)】
【首席呢?霸王呢?他们没事吧?(Ip:玄甲防卫区)】
情绪收容车如同暖橙色的岛屿,缓慢行驶在城市的脉络中。车上的AI用最温和的语调广播:“没关系,害怕是正常的,难过也是…联邦与你同在。” 机械臂给予生涩却真诚的拥抱。有人上车后嚎啕大哭,有人沉默地倚靠着,只是需要一点陪伴的温度。
刘邦不知从哪里搞来个扩音器,跳上了中心广场那个曾被项羽烤得变形的地基上。
“家人们!老铁们!”他扯着嗓子,完全不顾形象,“憋屈不?后怕不?想骂街不?来!对着这儿!喊出来!”
他指着自己:“我刘老三先来!我他妈刚才躲厕所的时候腿都在抖!怕死我了!”
这毫无形象的自我剖白,反而引起了巨大的共鸣。人群开始骚动,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临时搭建的台子,或哭或笑,或骂或诉,将心中的恐惧、委屈、压力尽情宣泄。
【刘副执政长真敢说啊!】
【我也怕!我怕死了!哇——(Ip:中心广场)】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腿软…(Ip:苍野农科区)】
项羽沉默地站在广场边缘,看着这一切。他周身那烤焦玫瑰般的暗红纹身,在夜色中不再显得暴戾,反而有种沉静的落寞。他转身,走向格物院临时支援过来的移动餐车,默默地…开始穿肉串。不是之前烤失败的食材,而是正经的肉和蔬菜。他把盘龙戟插在旁边,戟尖的温度正好可以用来缓慢炙烤。
嬴政没有在指挥中心。他回到了白虎殿自己的休息室,背景是简单的书架和一面联邦旗帜。他开启了个人直播,标题直接定为:《今夜,我不是首席》。
他没有使用任何美颜滤镜,镜头下,他脸色苍白,右臂的晶化层和游走的蓝光清晰可见,浓重的黑眼圈如同墨染。
“我是嬴政。”他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我和你们一样,听到了那声音,感到了…恐惧。”
他抬起左手,轻轻拂过右臂上那狰狞的晶化裂痕,冰晶的寒意仿佛透过镜头传递出去。
“这伤痕,很痛。”他坦言,“它提醒我,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战争。胜利…并不意味着毫无代价。”
他拿起一份刚刚拟好的电子文件,对着镜头展示:
“这是《联邦临时情绪休假令》。即日起24小时内,所有公民有权申请带薪情绪假。无需理由,只需告知:‘我需要休息。’”
他用左手,在那份文件上,盖下了一个特殊的电子印章——图案不再是威严的龙纹,而是一道裂开却透着微光的缝隙,旁边写着两个字:【呼吸】。
【首席的黑眼圈比我还重…】
【那个印章…我哭了…】
【原来…冕下也会痛,也会累。(Ip:全域)】
中心广场一角,项羽的“霸王烤串”摊支起来了。他没有吆喝,只是沉默地翻动着肉串,控制着盘龙戟散发出的、恰到好处的余温。烤好的肉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免费分发给任何走过来的人。
一个被母亲牵着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一串,小声说:“谢谢…霸王叔叔。”
项羽动作一顿,生硬地“嗯”了一声,看着小女孩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他周身的暗红纹身,在火光映照下,仿佛也不再是灼人的烈焰,而是…壁炉里跳动的、温暖的光。
【猛男烤串…这画面太治愈了。】
【霸王刚才是不是笑了一下?】
【他用盘龙戟烤肉…史上最贵烧烤架(Ip:中心广场)】
韩信没有去广场。他留在指挥中心的角落,面前是那个被他倒过来的沙盘星域基底,此刻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回音壁”。任何人可以通过终端,将心中最害怕、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匿名发送到这里。
韩信失明的双眼“凝视”着回音壁,他听不到具体内容,但他能“读”到那些文字背后蕴含的、强烈的情绪数据流。他那因过度推演而出现“彩色耳鸣”的大脑,将这些情绪数据,实时转译成一段段独一无二的、或舒缓或激昂或忧伤的旋律,在回音壁上空播放出来。
恐惧化作了低沉的鼓点,悲伤变成了悠扬的弦乐,迷茫则成了空灵的电音…一种无法言说的共鸣,在聆听者心中蔓延。
突然,回音壁上显示出一条新的匿名信息,极其简短:
【我怕黑。】
发送者Id后缀,带着极高的权限标识——来自韩信自己临时开启的测试接口。
一瞬间,回音壁流淌出的旋律变得轻柔而温暖,如同夜空中最坚定的那颗星辰的光芒。
【!!!兵仙也怕黑?!】
【破防了…原来战神也有脆弱的权利。】
【这旋律…好像妈妈的手(Ip:澜汐生活区)】
联邦财政总部,萧何看着屏幕上那条因为引入“随机慈善”而产生的、蜿蜒扭曲的“坏账”曲线,没有像往常那样头痛,反而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带着泪意的笑容。这曲线,多么像他人生中那些无法被算计、却真实存在的遗憾与情感。
他动手了。没有试图抹平这条曲线,而是…赋予了它新的意义。
他将每一笔“坏账”,重新定义,编上号码:
【坏账 No.108:用途- 为全城登记在册的流浪犬购买高级肉罐头的资金缺口。】
【坏账 No.300:用途- 支付所有在修复窗口期自愿加班、维护城市运转的公民,一次集体观看日出的交通与餐饮费用。】
他开放了公民投票,让民众决定,用这些“冤枉钱”,优先完成哪些温暖的心愿。实时进度条在政务官网上跳动,捐款(来自民众自发的补充)和完成度飞速上涨。
【我想给108号投票!狗狗值得!】
【300号!让加班的人也看看太阳!(Ip:星枢工坊区夜班岗)】
【原来财政赤字…也能这么浪漫(Ip:全域)】
张良将那份记录了瓯骆部族古老祭歌、以及无数民众在这一夜自发哼唱、倾诉的音频碎片,进行了整合与再创作。他没有将其修饰得完美,反而保留了那些粗糙的、跑调的、带着哽咽的真实片段。
最终,一首长达8小时的、《人类群星闪耀时·安魂与启明曲》诞生了。他将其免费上传至星纹网络残留的、干净的频道。
没有复杂的配器,只有最原始的人声、心跳声、风声、以及…城市渐渐苏醒的噪音。他在每一段旋律下,配上了他理解的“翻译”:
“(一段混乱的、带着哭腔的哼鸣)”=“看,我和你一样,也在破碎中寻找完整。”
“(一声清脆的、孩童的笑声)”= “记住,希望有时就这么简单。”
【听着这歌,我哭得像个孩子,又笑得像个傻子。】
【张部长…谢谢你,替我们记住了这个夜晚。(Ip:全域)】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中心广场上时,公输哲站在格物院门口。那台“逆共鸣发生仪”被再次改造,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结构精密的“心跳共鸣器”。它收集了这一夜以来,全城无数公民起伏波动的、真实的心跳数据。
这些数据,不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构建。
公输哲 blank 的面容上,那些龟裂纹路中透出的金色光点前所未有的明亮。他将这些充满“人性噪音”和“情绪波动”的心跳数据,与hb-net崩溃后留下的、追求绝对效率的冰冷“框架”进行了强制融合与重写!
一种全新的、缓慢的、包容“错误”与“停顿”的节律算法,如同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在晨曦中诞生了。它被命名为——【慢生活 0.1hz 节律】。
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亮起,不再是任何广告或通知,只显示着一行简单的字:
【源海残根已捕获。】
【封装程序启动。】
画面切换,可以看到那团hb-net意识崩溃后残留的、依旧试图自我优化的冰冷数据核心,被强行塞进了那个刚刚诞生的、【慢生活 0.1hz 节律】算法构成的、充满“人情味”的“玻璃罐”中。
这“玻璃罐”就像一个温暖的囚笼,用缓慢的、充满不确定性的“人性节拍”,反向锁定、窒息了那追求极致效率的“源海”残根。
【更名完成:《慢生活0.1hz》历史展览品。状态:永久休眠。】
【公告:即日起,联邦每日08:30-08:31,启动‘全民慢速一分钟’。你可以发呆、哭泣、大笑、拥抱身边的人,或者…只是呼吸。】
【——此算法,由你们昨夜每一颗真实跳动的心,共同编写。】
阳光彻底洒满启明城,照亮了昨夜狂欢与泪水的痕迹,也照亮了人们脸上重新焕发的、带着些许疲惫却更为坚韧的光彩。
嬴政再次出现在直播镜头前,他站在白虎殿的露台上,俯瞰着苏醒的城市。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自己那只布满晶化裂痕、内部蓝光流转的右臂,抬起,对准了初升的太阳。
裂纹在阳光下,不再仅仅是伤痕,更像是一条条通往内部的、闪烁着星光的通道。
他看着镜头,仿佛看着每一个屏幕前的公民,声音平静而有力:
“欧阳,各位…”
“如果伤疤注定无法消失…”
“…那就让它…”
“…成为我们身上…”
“…会发光的星图。”
镜头定格在他举起的手臂上,那冰晶与蓝光构成的、残酷而美丽的图案,仿佛真的连接起了这片灯火人间与无垠的星空。
【弹幕(最终刷屏)】
【星图!】
【我的脆弱,也是我的星辰!】
【下次怕黑,就抬头看看这片星图!(Ip:全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