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社的玻璃门被晚风撞得轻轻晃了晃,门楣上“江城考据社”的木质招牌还沾着下午的雨渍,在廊灯底下泛着湿冷的光。项尘把最后一箱压缩饼干塞进储物柜时,指节蹭到了柜壁上的划痕——那是上周和“影手”的人交手时留下的,现在还能摸到木头翻卷的毛边。
“咔嗒”一声,监控室的门开了,林晓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出来,马尾辫甩在背后,脸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薯片渣。“尘哥!你快来看!”她的声音里带着急颤,连平时总挂在嘴角的笑都没了,“老城区那边,典当行门口晃悠的那几个,不对劲!”
项尘刚擦完的军靴在地板上踩出两道湿印,几步就跨到监控屏幕前。屏幕是上周刚换的高清款,此刻正分屏显示着江城六个关键点位的画面,其中老城区典当行那栏的画面里,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正围着门口的石狮子打转,帽檐压得极低,手里拎着的黑色布袋鼓鼓囊囊,看形状像极了装着撬棍或是别的家伙什。
“典当行……”项尘的指节敲了敲屏幕边缘,眉头拧成了疙瘩,“那不是逆时盟的分舵吗?他们这是要转移?”
逆时盟和考据社算是半个盟友,上个月还一起截过黑蝎的一批文物。按说距离预见的围攻还有一天,黑蝎就算要动手,也不该先动逆时盟的地盘——除非……
“不是转移。”苏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里间的休息室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杯没喝完的普洱茶,茶渍在杯壁上晕出一圈圈褐色的印子。老人走到屏幕前,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手指点在那三个黑衣人脚边的阴影处:“你们看他们的鞋,都是新换的防滑底,踩在石板路上没带起一点灰——真要转移的人,不会这么讲究。”
林晓赶紧把画面放大,果然,其中一个人的裤脚往上缩了点,露出的鞋底是全新的纹路,连磨损的痕迹都没有。“那他们是……”她话没说完,突然“呀”了一声,“尘哥!你看他们的袖口!是不是有个蝎子标?”
项尘的瞳孔猛地缩了缩。画面里,最左边那个黑衣人抬手摸帽檐时,袖口的布料被风掀起,露出一小块银色的刺绣——不是完整的蝎子,只是一截蝎尾,却足够让项尘的后颈冒起一层冷汗。
是黑蝎的人。
“调虎离山。”苏先生把茶杯放在桌上,茶盖磕在杯口发出轻响,却像敲在三个人的心上,“他们知道我们和逆时盟有联系,故意在典当行晃悠,就是想引我们过去。等我们离开考据社,他们的主力就该来了。”
项尘从口袋里摸出烟,刚要点燃又想起林晓不喜欢烟味,又塞了回去。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街上的路灯坏了两盏,昏黑的路面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只有远处便利店的霓虹灯在黑暗里闪着暖黄的光——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那我们怎么办?”林晓把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膜,“要是不去,逆时盟的人会不会出事?要是去了,社里……”
她没说下去,但项尘知道她的意思。考据社现在就四个人,林晓擅长技术,张野武力值高,苏先生经验足,自己算是个统筹的。要是四个人都去典当行,社里就成了空壳,黑蝎一冲就破;可要是不去,逆时盟的分舵被端了,以后再想找盟友就难了——黑蝎这一步,走得真毒。
“张野呢?”项尘转头问。
“在楼顶检查摄像头呢,说要把红外感应再调灵敏点。”林晓说着就摸出手机要打电话,却被项尘按住了手。
“不用打,我去叫他。”项尘往楼梯口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苏先生:“苏叔,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
苏先生挑了挑眉,手里的茶盖又磕了一下杯口:“说说你的想法。”
“他们想引我们去典当行,那我们就去,但不全去。”项尘的眼睛亮了亮,手指在空气中虚画着计划,“张野和林晓留下守社里,张野负责门口的防御,林晓盯着监控,要是有黑蝎的人来,先别硬碰,等我们消息。我和苏叔去典当行,能引开多少是多少,减轻社里的压力。”
“那逆时盟那边……”林晓有点担心。
“我刚才看监控,典当行里的灯是亮着的,说明里面有人。”项尘走到屏幕前,指了指典当行二楼的窗户,“那扇窗没关严,窗帘缝里有光在晃,像是有人在观察外面——逆时盟的人应该也发现不对劲了,我们去了,正好能帮他们一把,也不算白跑。”
苏先生点了点头,把茶杯里的茶喝光,杯子往桌上一放:“行,就按你说的来。不过得注意,黑蝎的人手里可能有家伙,我们得带点家伙事。”
项尘转身往储物间走,拉开最下面的柜子,里面放着几根钢管和两把电击枪——都是上次从“影手”那里缴获的,平时没怎么用,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他把钢管递给苏先生一根,自己揣了把电击枪,又给林晓塞了个小型警报器:“这个你拿着,要是有情况,按一下,我们在典当行能收到信号。”
林晓接过警报器,捏在手里,冰凉的塑料壳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尘哥,你们小心点。”
“放心,我和苏叔心里有数。”项尘拍了拍她的肩膀,刚要上楼叫张野,楼梯口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张野扛着个工具箱下来了,脸上沾着点灰,额头上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尘哥,楼上的摄像头都调好了,红外感应到两米内有动静就会报警。”张野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擦了把汗,“刚听见你们说要去典当行?带我一个呗,守社里多没意思。”
“不行,你得留下。”项尘摇了摇头,把计划跟张野说了一遍,“社里的防御全靠你了,你要是走了,林晓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张野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苏先生开口了:“张野,守社里不比去典当行轻松。黑蝎的主力很可能会来这里,你得护住林晓,护住社里的设备,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野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项尘,最后挠了挠头:“行吧,那你们俩可得小心点。要是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能冲出去帮你们。”
“别冲动,守好这里就行。”项尘拍了拍他的胳膊,又转头对林晓说,“监控多盯着点,尤其是社周围的几个点位,有不对劲的马上跟我们说。”
林晓用力点头,把笔记本电脑抱到监控室的桌子上,手指已经按在了键盘上:“放心吧尘哥,我肯定盯紧了。”
项尘和苏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项尘走到门口,拉开玻璃门,晚风灌进来,带着点雨后天晴的凉意。苏先生跟在他身后,手里的钢管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走了。”项尘说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夜色里。
老城区的路不好走,石板路坑坑洼洼,还残留着下午的雨水,踩在上面“咯吱”响。项尘和苏先生沿着墙根走,尽量避开路灯的光,黑色的衣服融入阴影里,像两道沉默的影子。
“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老城区太安静了?”苏先生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项尘点了点头,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平时这个点,老城区里还有卖夜宵的摊贩在吆喝,还有老人在巷口下棋,可今晚,连狗叫都没有,只有风吹过巷子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
“黑蝎的人应该已经把这一片围起来了,就等我们往里钻。”项尘的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击枪,指节有点发紧,“等会儿到了典当行,我们别直接进去,先在周围看看情况。”
苏先生“嗯”了一声,眼睛扫过旁边的巷子,巷口的垃圾桶倒在地上,垃圾撒了一地,空气中飘着股馊味——不对劲,这垃圾桶早上他还看见清洁工倒过,现在不可能这么满。
“小心。”苏先生拉了项尘一把,往旁边的墙根躲了躲。刚躲好,就有两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的布袋比监控里看到的更鼓,走路的姿势很稳,一看就是练过的。
项尘屏住呼吸,看着那两个人朝典当行的方向走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典当行门口的阴影里,才松了口气。
“看来不止三个。”苏先生的声音里带着点凝重,“至少有五个,可能还有更多在周围埋伏着。”
项尘点了点头,往典当行的方向挪了挪,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往典当行门口看。刚才那两个黑衣人已经和之前的三个汇合了,五个人围着石狮子,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一个人抬手看了看表,然后指了指典当行的门。
“他们要动手了。”项尘握紧了手里的电击枪,“苏叔,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先生往旁边的巷子看了看,巷子口有个废弃的报刊亭,正好能挡住身子:“我们去报刊亭那边,等他们开门的时候,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绕到后面,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典当行里的人。”
“不行,太危险了。”项尘摇了摇头,“要去一起去,我去吸引注意力,你绕到后面。”
“我一把老骨头了,他们不一定会注意我。”苏先生笑了笑,手里的钢管在地上敲了敲,“你年轻,动作快,绕到后面更合适。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项尘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典当行门口的五个人动了,其中一个人从布袋里掏出一根撬棍,往门锁上撬去。“咔嗒”一声,门锁被撬开了,五个人鱼贯而入,典当行里的灯突然灭了。
“就是现在!”苏先生低喝一声,手里的钢管往旁边的垃圾桶上一敲,“哐当”一声巨响,在安静的老城区里格外刺耳。
典当行里的灯瞬间又亮了,五个黑衣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手里的撬棍和钢管都举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谁在那儿?”
苏先生从槐树后面走了出来,手里的钢管扛在肩上,故意提高了声音:“黑蝎的人?这么晚了,撬别人的门,不太好吧?”
五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领头的往前走了两步,帽檐下的眼睛凶巴巴的:“你是谁?少管闲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别想从这儿走。”苏先生的声音很稳,一点都不像面对五个壮汉的老人,“逆时盟的地盘,也是你们能随便闯的?”
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逆时盟?就凭他们?今天不仅要端了这里,还要端了考据社!”
苏先生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黑蝎的计划确实是调虎离山,主力已经往考据社去了。他故意拖延时间:“考据社?就你们这点能耐,还想端了考据社?别做梦了。”
“是不是做梦,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领头的黑衣人一挥手,“兄弟们,先把这老头解决了!”
两个黑衣人举着钢管朝苏先生冲了过来,苏先生往旁边一闪,手里的钢管精准地打在其中一个人的手腕上,“啊”的一声,那人手里的钢管掉在了地上。另一个人趁机朝苏先生的后背打过来,苏先生弯腰躲开,钢管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打在了旁边的石狮子上,“砰”的一声,石狮子上掉下来一块碎石。
项尘趁着他们缠斗的功夫,绕到了典当行的后面。后面有个小窗户,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只能听见前面传来的打斗声。他刚要往里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冰凉的金属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项尘的心跳瞬间加速,手里的电击枪刚要举起来,就听见对方又说:“考据社的人?”
项尘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像是逆时盟的人。他慢慢转过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逆时盟分舵的负责人,老陈。
“陈叔?”项尘松了口气,脖子上的金属也挪开了,是一把匕首。
“你怎么来了?”老陈把匕首收起来,压低了声音,“外面的黑蝎是冲你们来的吧?我刚才在里面看见他们了,故意灭了灯,想引他们进来,没想到你们先来了。”
“他们是调虎离山,想引我们来这里,然后去偷袭考据社。”项尘急声道,“陈叔,里面还有多少人?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去,先把外面的黑蝎解决了?”
老陈皱了皱眉:“里面还有三个兄弟,都带着家伙。行,我们跟你出去,不过得小心点,外面的黑蝎手里可能有家伙。”
项尘点了点头,跟着老陈往里面走。典当行的大厅里一片狼藉,柜台被撬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三个逆时盟的人正躲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钢管和匕首,看见项尘,都警惕地看了过来。
“自己人,考据社的。”老陈说了一声,三个人才放下了警惕。
“走,出去帮苏先生。”项尘带头往门口走,老陈和三个逆时盟的人跟在后面。
门口的打斗还在继续,苏先生已经有点吃力了,毕竟年纪大了,对付两个黑衣人还能应付,可另外三个黑衣人也围了上来,手里的钢管一下下朝苏先生打过去,苏先生只能勉强躲闪。
“住手!”项尘大喝一声,从门口冲了出去,手里的电击枪对准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砰”的一声,电流击中了对方的胳膊,那人“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抽搐着。
老陈和三个逆时盟的人也冲了出去,手里的钢管和匕首朝剩下的黑衣人招呼过去。领头的黑衣人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这么多人,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却被张野的声音喊住了——不对,不是张野,是林晓的声音?
项尘心里一紧,转头往考据社的方向看,却看见林晓拿着个扩音器,站在不远处的巷口,旁边还跟着张野,手里扛着根钢管。
“林晓?张野?你们怎么来了?”项尘急了,他们怎么不在社里守着?
“尘哥,社里没事!”林晓把扩音器放下,跑了过来,“我刚才在监控里看见这里的黑蝎太多了,怕你们应付不过来,就跟张野过来了。社里我装了自动报警装置,要是有情况,会给我手机发消息的。”
张野也跑了过来,手里的钢管往地上一戳:“尘哥,别担心,社里安全得很。这些黑蝎,今天得让他们知道厉害!”
领头的黑衣人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却被苏先生伸脚绊倒了,手里的钢管掉在地上,老陈冲上去,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想跑?没那么容易!”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见领头的被抓了,也慌了神,转身就要跑,却被项尘、张野和逆时盟的人围了起来。没一会儿,三个黑衣人就被制服了,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项尘松了口气,走到苏先生身边,看了看他的胳膊,有点红肿:“苏叔,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苏先生摆了摆手,看着地上被制服的黑蝎,“没想到你们俩会过来,不过来得正好。”
林晓拿着手机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尘哥,我刚才在监控里看见,有一批黑蝎的人往社里去了,不过到了门口,看见我装的自动报警装置,又走了,应该是怕有埋伏。”
项尘笑了笑,拍了拍林晓的头:“行啊,没白教你。”
老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根绳子,正在捆领头的黑衣人:“今天多谢你们了,不然我们这分舵就真被端了。”
“应该的,我们是盟友。”项尘说,“陈叔,这些黑蝎怎么办?”
老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先关起来,等明天再问,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项尘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照亮了老城区的石板路。风还是有点凉,但项尘的心却暖了起来——不管黑蝎的阴谋多毒,只要他们几个人在一起,只要有逆时盟这样的盟友,就不怕。
“走,回社里。”项尘转身往回走,苏先生、林晓、张野和老陈跟在后面,地上的黑衣人被捆得严严实实,由两个逆时盟的人看着,准备带回分舵。
考据社的灯还亮着,廊灯底下,“江城考据社”的招牌在月光下泛着光。项尘推开门,里面的一切都好好的,储物柜里的压缩饼干还在,监控屏幕还亮着,林晓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屏幕上显示着社周围的监控画面。
“终于回来了。”林晓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腿,“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腿都软了。”
张野也找了个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不过挺刺激的,下次有这事儿,还叫上我。”
苏先生走到监控屏幕前,看了看社周围的画面,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今天算是躲过一劫,但明天的围攻,才是真正的硬仗。”
项尘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月光下的街道安静了下来,刚才的打斗像是一场梦。但他知道,这不是梦,明天,黑蝎的主力还会来,一场更大的战斗在等着他们。
“不管明天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项尘转过身,看着苏先生、林晓和张野,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林晓和张野都点了点头,苏先生也笑了,手里的茶盖又磕了一下杯口,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凝重,多了几分坚定。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在考据社的玻璃门上,也照在四个人的心上。明天的战斗或许会很艰难,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就一定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