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天,在一日之间彻底翻转。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府与煊赫一时的三皇子府,如今朱门紧闭,封条刺眼,唯有持戈禁卫冰冷的目光驻守在外,隔绝了所有窥探与喧嚣。府内昔日丝竹宴饮之声,早已被死寂与呜咽取代。
而关于这场巨变的最终裁决,也在紫宸殿内,伴随着初升的朝阳,冰冷地降临。
没有冗长的朝议,没有激烈的辩论。皇帝李圭高踞龙椅,面色是一种消耗过度后的灰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经过一夜的惊涛骇浪与证据核实,他已无需再听任何辩解。
“逆臣柳公权,”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如同寒铁敲击,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卖官鬻爵,贪墨军饷,更兼勾结江湖,行刺大臣,惊扰公主,罪证确凿,十恶不赦!着,褫夺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其本人……押赴刑部天牢,择日……”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冰冷的字,“问斩!”
“问斩”二字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虽早有预料,但当真正从皇帝口中说出时,依旧让所有人心头巨震。一位掌权数十年的宰辅,竟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未等众人从那震撼中回神,皇帝的目光已转向了跪在丹陛之下,形容狼狈、面色惨白的三皇子李琮。
“皇子李琮,”皇帝的声音更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与彻底的冰冷,“身为皇子,不思修身报国,反暗结边将,私蓄甲兵,窥伺神器,更与权奸勾结,祸乱朝纲,其行径……令人发指!”
他看着自己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殆尽:“朕,念及父子之情,更需保全皇家体面,特法外开恩,免你死罪。”
李琮闻言,灰败的脸上刚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
皇帝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彻底打入深渊: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废黜李琮皇子之位,贬为庶人!圈禁于宗人府,非朕亲诏,永世不得出!其母族……一并清查,涉案者,严惩不贷!”
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这比直接的死刑更为残酷!这意味着他将失去一切尊荣与自由,在那一方小小的院落中,如同被拔去爪牙的困兽,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世界斗转星移,自己却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慢慢腐朽,直至生命的终结!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是一时糊涂啊父皇!”李琮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挣扎着想要扑上前去,却被两旁的殿前武士死死按住。他嘶吼着,求饶着,昔日的高傲与狠戾荡然无存,只剩下摇尾乞怜的狼狈。
皇帝闭上眼,挥了挥手,仿佛不愿再多看一眼。
武士会意,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不断哀嚎挣扎的李琮拖出了金銮殿。那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散,如同为这个曾经权势熏天的皇子,奏响了一曲最后的、绝望的挽歌。
满殿文武,皆垂首躬身,无一人敢发出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兔死狐悲的寒意与对皇权无情的敬畏。
昔日权势滔天的三皇子,转眼已成阶下之囚。
这便是权力斗争的终极法则——成王败寇,冷酷如斯。
皇帝的裁决,迅速化作一道道冰冷的旨意,传遍朝野。
柳公权被投入暗无天日的刑部死牢,等待秋后问斩。其家产被查抄,充盈国库,族人、门生故旧被大规模清算、罢黜、流放,庞大的柳党势力,在短短数日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而三皇子李琮,则被剥去蟒袍,换上粗布囚衣,在一队冷酷禁军的押送下,送入那象征着皇室成员最终归宿的牢笼——宗人府。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彻底锁死了他的人生。
宗人府内,院落清冷,古树参天。
李琮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高墙上那一方狭小的天空。往日的雄心壮志,曾经的骄奢淫逸,与权臣的密谋,对储位的觊觎……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轰然破碎。巨大的落差与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恨柳公权办事不力,恨陈天纵毁他根基,更恨父皇的冷酷无情!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他猛地捶打着地面,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然而,这吼声只能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无人回应。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在这宗人府的高墙之内,他将用余生,来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皇子的末路,竟是如此凄凉。
而此刻,远在靖北王府别苑的陈天纵,也收到了宫中的确切消息。
他站在院中,望着那株在秋风中依旧挺立的青松,脸上并无太多喜悦之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扳倒柳公权与三皇子,只是清除了眼前的障碍,扫平了道路上的荆棘。
但真正的挑战,那来自权力巅峰的、因他展露实力而必然降临的、更加深沉叵测的猜忌与杀机,此刻,才真正开始凝聚。
皇子的末路,或许,只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序幕。
他轻轻抚过青松粗糙的树干,目光悠远。
盛京的棋局,远未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