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风过后,荷塘褪去了盛夏的浓烈,添了几分沉静的温柔。荷叶虽有些泛黄,却依旧亭亭地立在水中,托着饱满的莲蓬,风一吹,莲子碰撞的轻响与槐树上的风铃交织,像是在诉说丰收的喜悦。蓝承宇一大早便带着蓝语棠和蓝念安来到塘边,手里提着太祖母留下的旧芦苇篮,准备采摘今年的第一拨莲子。
“爹爹,你看那个莲蓬好大!”蓝语棠指着荷塘中央,木孔雀被她挂在荷架上,随着风轻轻晃动。蓝承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只硕大的莲蓬垂在水面上,莲子颗颗饱满,透着诱人的浅褐色。他撑着小船划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莲蓬摘下来,递到蓝语棠手里:“这个留给你,晚上让厨房煮莲子羹,还记得太祖母字条里说的‘攒了一整个夏天的故事’吗?这就是故事结出的果实。”
蓝语棠捧着莲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蹲在船头一颗颗剥着莲子,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蓝念安则拿着笔记本,在岸边记录莲蓬的收成,偶尔还会捡起落在地上的槐叶,夹进笔记本里做标本——那是她从春天就开始的习惯,要把荷塘四季的模样都藏进本子里。
正采摘着,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蓝承宇抬头一看,是聂明玦,他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着几个大竹筐。“承宇兄,今年的莲子收成不错啊!”聂明玦跳下马,笑着走过来,“祖母说,知道你们今天采莲子,特意让我送些新晒的桂花来,煮莲子羹时加一勺,味道更香甜。”
他说着掀开竹筐,金黄的桂花立刻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与莲子的清甜混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蓝念安立刻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撮桂花,放在鼻尖轻嗅:“好香啊!这样煮出来的莲子羹,肯定和太祖母当年做的一样好吃。”
聂明玦点点头,目光落在蓝承宇手里的旧芦苇篮上:“这篮子还这么结实,太祖母的手艺真是好。对了,前几天我去县里,看到林薇同志他们做的荷塘宣传册,里面有你讲太祖母故事的段落,还有语棠教小朋友折芦苇荷花的照片,好多人都拿着宣传册问荷塘的位置呢。”
蓝承宇心里一暖,他想起上个月林薇寄来的信,说宣传内容不仅在县里受欢迎,还被市里的文化部门看中,要收录进“乡村传承故事集”。他低头看着篮子里的莲子,忽然觉得,这些年的坚守没有白费——太祖母的故事,不仅留在了木箱里,留在了荷塘边,更走进了更多人的心里。
说话间,陈爷爷也拄着拐杖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新雕刻的木盒,盒面上刻着荷塘秋景:泛黄的荷叶、饱满的莲蓬,还有几只展翅的木孔雀,栩栩如生。“承宇啊,这是给孩子们做的,”陈爷爷把木盒递给蓝语棠,“里面可以放你们采的莲子,还有念安的树叶标本,把荷塘的故事都装进去,一代代传下去。”
蓝语棠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铺着柔软的绒布,刚好能放下她手里的莲蓬和蓝念安的笔记本。她小心翼翼地把莲蓬放进去,又让蓝念安夹一片最新的槐叶标本,抬头对陈爷爷说:“谢谢陈爷爷,我会好好保管的,以后还要讲给我的孩子听。”
陈爷爷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了,伸手摸了摸蓝语棠的头:“好,好啊,咱们的故事,就是要这样一辈辈说下去。”他转头看向荷塘,目光里满是欣慰,“想当年,我和你太祖父一起在这塘边玩耍,如今看着你们这样,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我们,这就是传承啊。”
中午时分,村民们也纷纷来到荷塘边,有的帮忙采摘莲子,有的则在岸边搭起灶台,准备煮莲子羹。蓝承宇把聂明玦送来的桂花分给大家,村里的妇女们围着灶台忙碌,桂花的香气混着莲子的清甜飘满整个荷塘,连空气里都带着温暖的味道。
蓝语棠捧着新做的木盒,穿梭在人群中,给大家分发刚剥好的莲子。路过老槐树时,她抬头看了看“荷风传家”木牌,铜钥匙在阳光下泛着光,与木盒上的雕刻相映成趣。她忽然想起梦里太祖母的笑容,心里满是踏实——太祖母说的“不要忘记根”,她好像真的懂了,根就是这荷塘,是这些旧物,是身边的人,是代代相传的故事。
傍晚,莲子羹煮好了。大家围坐在荷塘边,捧着热气腾腾的碗,小口啜饮着。蓝承宇打开木箱,把今天采摘的第一颗莲子、一片槐叶标本,还有陈爷爷做的木盒照片,都放进了箱里。旧相册、银钗、批复信与这些新物件放在一起,像是一场跨越时光的团圆。
“爹爹,我们明年还会在这里采莲子吗?”蓝语棠靠在蓝承宇身边,小声问。蓝承宇点点头,指着荷塘里的莲子:“会的,只要荷塘还在,只要我们还记得这些故事,每年都会有新的莲子,新的故事。”他看向蓝念安,“就像你笔记本里的标本,每一页都是新的,却都连着过去。”
蓝念安捧着笔记本,认真地点头:“我会把今天的事都记下来,还要画下大家一起煮莲子羹的样子,让以后的人都知道,今年秋天,我们在荷塘边有多开心。”
夜色渐深,荷塘边的灯笼被一一点亮,暖黄的光映在水面上,与星星的倒影重叠。蓝承宇关上木箱,铜钥匙依旧垂在箱边,随着风轻轻晃动。远处的钟声传来,比往常更显悠长,像是在为这满塘的秋实祝福,也像是在为这份绵长的传承喝彩。
他知道,荷塘的故事还会继续。春天会有新的莲芽破土,夏天会有荷花绽放,秋天会有莲子满塘,冬天会有芦苇守着塘水——就像太祖母的牵挂,不会因为时光流逝而消散;就像“荷风传家”的木牌,会一直立在槐树上,看着一代又一代人,在这片荷塘边,续写新的故事,传递永恒的温暖。而他们,会一直守护着这里,让荷风永远吹拂,让薪火永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