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星归阁的木檐,谢怜便被院外的雀鸣声闹醒。推开窗时,昨夜雨后的清冷空气裹着草木香涌进来,院角的稻苗沾着晨露,叶片在阳光下泛着亮,连花池边的杜鹃枯枝都似添了几分生气。
“倒比昨日精神多了。”谢怜蹲在稻苗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晨露“嗒”地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身后传来脚步声,花城端着木盆走来,里面盛着晒花籽用的竹筛,“今日晴得好,正好把昨日没收完的花籽再晒透些,免得受潮发霉。”
两人将竹筛一一摆到阁前的空地上,谢怜取出陶瓮里的花籽,小心地倒在筛中——有雪山带回的冰蓝籽,外壳泛着淡蓝光泽;有火山边采的橙红籽,摸起来带着点温热;还有些南田收的金绿稻花籽,混在里面像撒了把碎星子。花城则拿着小耙,轻轻拨弄花籽,让每一粒都能晒到太阳。
“你看这冰蓝籽,”谢怜捏起一粒对着光,能看见里面细细的芽痕,“上次种在窗台的那几株,芽已经冒了半指高,再过几日该移栽到花池里了。”花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台,青瓷盆里果然有几抹浅绿,正顶着种壳往上钻,“等晒完花籽,便去后山寻些松针来,铺在盆边能保水,还能挡虫子。”
正说着,几只灰雀忽然落在竹筛旁,歪着头啄食筛边散落的碎籽。谢怜刚想伸手驱赶,花城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让它们吃些无妨,剩下的籽够多,且这些雀儿倒也识趣,不啄筛里的好籽。”话音刚落,一只胆大的灰雀竟跳到筛边,叼起粒碎籽便飞,引得其他雀儿跟着扑棱翅膀,倒给闲静的庭院添了几分热闹。
“倒像南田梯田边的雀儿,”谢怜望着飞远的灰雀笑了,“那时小海娃还说要扎个稻草人,免得雀儿啄稻穗,结果稻草人刚扎好,倒成了雀儿歇脚的地方。”花城想起那稻草人歪歪扭扭的模样,眼底也染了笑意:“今日若他来,见了这些雀儿,怕是又要念叨着扎稻草人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小海娃抱着个布包跑进来,额角沾着汗:“谢怜哥哥!花城哥哥!我娘说今日晴得好,让我来帮你们晒花籽!”他把布包往石桌上一放,里面竟是个小小的稻草人,秸秆上还缠着粉布条,“我昨晚扎的!给你们放在花池边,既能挡雀儿,又能当标记!”
谢怜拿起稻草人看了看,秸秆扎得比南田那个整齐些,粉布条在风里轻轻飘,倒有几分可爱:“有心了,正好插在花池中间,护着你送来的粉白花籽。”小海娃立刻蹲下身,找了根细竹枝,小心地把稻草人插在花池边,又围着转了两圈,确认不会倒才放心。
三人并肩坐在石阶上晒花籽,灰雀在周围跳来跳去,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花籽的清香与稻苗的嫩气。小海娃捧着谢怜倒的温茶,指着竹筛里的花籽问东问西,谢怜耐心地答着,花城则在一旁整理晒好的旧书,偶尔抬头,目光落在谢怜与小海娃身上,眼底满是安稳。
日头渐高时,花籽已晒得差不多了。谢怜将花籽分门别类收进陶瓮,贴上小纸条标记;花城则把竹筛叠好,放进木柜;小海娃也没闲着,帮着把石桌上的碎籽扫进花池,说是给花籽当“伴儿”。
傍晚收工时,小海娃抱着空布包回家,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明日我再来帮你们看稻草人!要是雀儿敢啄花籽,我就把它们赶跑!”谢怜笑着应下,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转头对花城道:“这孩子,倒比我们还上心。”
花城伸手拂去他发间的碎籽,目光望向院角:“他倒也盼着阁里热闹。”晚风渐起,稻苗轻轻晃动,花池边的稻草人在暮色里晃着粉布条,竹筛里残留的花籽香还在空气中飘着。谢怜翻开《花盟新岁记》,在昨日写下的字迹旁,又添了几笔:“晴晒花种,雀落闲庭,稚子携稻草人至,护籽盼春。”
写完,他抬头看向花城,暮色中的星图光环已悄悄从书中浮起,淡淡的光映着两人的身影。花城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暖意:“往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风从窗里吹进来,翻起书页,空白处似已悄悄藏了新的期待——或许是明日窗台冰蓝苗的新叶,或许是后日稻草人旁的新雀痕,又或许,是某个清晨,两人一起去后山拾松针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