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阴风卷着沙砾砸在脸上，林昭昭握着星辰之剑的手微微泛白，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色。
眼底映着漫山遍野涌动的妖尸傀，青灰色皮肤下嶙峋的白骨、掌心里断裂的兵器、地面上墨绿色的毒液印记，每一幕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
三百多年前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那时她还是雪月神女，身披月白战衣，妖族百姓们举着兵器跟在她身后，嘶吼着与域外天魔、秽军厮杀，用血肉之躯守护娑婆世界的安宁。
可如今，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却要在玄渊境的动荡中颠沛流离，连安稳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昭昭，别慌。”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下一秒，黑色剑光擦着她耳畔掠过，三只扑来的妖尸傀瞬间被拦腰斩断。
司徒风华玄色长袍溅上墨绿色尸液，却丝毫不在意，反手将风神之剑横在她身后，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传递暖意，同时将她往身边带了带。他目光扫过她紧绷的侧脸，满是担忧：“召唤琉璃伽罗，这里我来守，你别往前冲。”
林昭昭指尖凝结冰蓝色契约符文，指尖却微微发颤。
三百多年前妖族老将军挡在她身前，被秽军利爪穿透胸膛的画面清晰如昨日，那时老将军笑着说 “神女，妖族永远追随您”。
可现在，她的神识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曾经追随过自己的妖族百姓的下场——玄渊境里曾经当过她神侍因受重伤退休的张婆婆的腿疾还没好，走路都要拄着拐杖，她的孙子阿木才五岁，他们要是被妖尸傀追上，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琉璃伽罗，出来！”
震彻山谷的麒麟啸撕裂阴霾，冰麒麟踏雪而出，摇着尾巴凑到她身边：“小主子，叫老夫来打架吗？老夫早就准备好了！”
“立刻去找华胥和秦仲！” 林昭昭一剑刺穿妖尸傀头颅，星辰之力将尸身烧成飞灰，语气急促却坚定，眼底却泛起湿意，“你带玄渊境所有妖族百姓从密道去矿山矿洞，尤其是老弱妇孺，一定要护好他们！三百多年前他们陪我守护娑婆世界，现在我绝不能让玄渊境再失去任何一个百姓！”
“好嘞！” 琉璃伽罗虽爱吐槽，却也听出她语气里的沉重，冰蓝色吐息瞬间冻住前排妖尸傀，巨大的身躯撞开通道时还不忘喊，“小主子放心！老夫一定会把所有人安全送到，你也别太跟自己较劲！”
看着冰麒麟的身影消失在矿山方向，林昭昭才稍松口气，转身便撞进司徒风华的风之神力保护圈。
他手中的黑色风神之剑舞得密不透风，狂风卷着剑气绞碎妖尸傀，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身上，连一点尸液都没让溅到她的裙摆。
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护她周全 —— 方才她挥剑时眼底闪过的痛楚，让他心口发紧，他知道她又在想以前的事，却只能用行动挡住所有危险。
“风仔，我能自己打。” 林昭昭挥剑斩断一只扑向他后背的妖尸傀，星辰之光与风神之剑的黑芒交织成短暂的屏障，“三百年前我没能护好所有妖族，这次不能再让他们受伤害了。玄渊境的妖族还在等我们，我得快点解决这些妖尸傀，才能彻底护住他们。”
她想着矿洞是否干燥，百姓们有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全然没注意到司徒风华悄悄将她往身后又护了护。
司徒风华没说话，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沾染的灰尘，指腹蹭过她因疲惫微蹙的眉。他知道她心底的愧疚，三百多年前的大战她从未对他细说，可每次提到妖族，她眼底的痛都藏不住。当初在琼露瑶台求婚时，他便发誓要护她一生，如今更要帮她守住想守护的人。
他悄悄调整站位，将她完全挡在身后，尽量不让她直面妖尸傀狰狞的面孔。
此时，十几只妖尸傀突然同时掷出骨矛，尖锐的骨刃裹着墨绿色毒雾直逼两人。
司徒风华眼神一凝，左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向后急退，右手风神之剑骤然绷直，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斩断了大半骨矛。
剩余的骨矛扎在地上，毒烟立刻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让人作呕。
他皱眉看向妖尸傀的方向，又低头看向她苍白的脸：“它们在拖延时间，你别硬扛，等琉璃伽罗回来我们再想办法，我不想你受伤。”
林昭昭却轻轻挣开他的手，握紧星辰之剑与他背靠背站定。
三百多年前天魔与秽军围城时，她也是这样与妖族百姓背靠背作战，那时他们说 “守护娑婆世界不只是神女的责任，我们妖族也是娑婆世界的一份子！”
她用星辰之力化作金色光盾，挡住前排妖尸傀的冲击，脑海里不断盘算：妖尸傀数量太多，要是不能尽快筑起防线，百姓转移的通道可能会被截断，玄渊境的处境只会更糟。
我必须和风仔联手，尽快控制住局势，才能对得起妖族百姓三多百年的等待。毕竟是当年的我把他们封锁到血色瀑布之后，让他们失去了与修真界、巫师界共同御敌的自救机会！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林昭昭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星辰剑柄上。手臂因长时间维持光盾而微微发酸，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发颤，可她依旧咬牙坚持。
她想着再撑一会儿，等琉璃伽罗确认百姓安全，就能专心对付妖尸傀，说不定还能找到妖尸傀的操控者，从根本上解决玄渊境的危机，让妖族百姓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昭昭！你可以休息一下，剩下我来解决！”司徒风华心疼地看着她因过度使用巫力，脸色苍白的样子。
“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林昭昭冲司徒风华露出安抚的笑容。
“小主子！神帝大人！” 远处突然传来琉璃伽罗急促的声音，冰蓝色的身影快速跑来，独角上沾着草叶，还带着几分喘息，“人都安全送进矿洞了！华胥和秦仲在洞口设了防御阵，这些怪物进不去！”
听到这话，林昭昭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握着剑柄的手也终于松了些。三百多年的愧疚与自责，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缓解。
她转头看向司徒风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风仔，我们用在虹光琉璃殿时一起训练的合击技！筑一道风墙挡住妖尸傀，这样就能彻底护住矿山里的百姓，也能为玄渊境争取时间，后续再想办法改善他们的处境！”
司徒风华眼中闪过了然，却先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臂，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心。
他知道这一战对她的意义，也懂她想弥补妖族的心意。
“听你的，但你别太用力，我会多注入些风神之力，你跟着我的节奏来就好。” 他只想让她少受些累，别因为心底的愧疚，把自己拖垮。
毕竟对付妖尸傀只能用雪月神女的净化之力，他的风之神力是杀戮之力，根本做不到在毁灭肉体的同时，净化灵魂的罪孽，他看得出来昭昭还在试图挽救那些变成妖尸傀的妖魂魄，她只是粉碎了它们的肉体，解放了它们的灵魂，让他们得以前往轮回道往生。
但如此一来，昭昭的神力、巫力、精神力都在快速消耗，这样下去，她会先撑不住倒下！
司徒风华满脸担心地看着林昭昭，与她并肩站在矿山脚下的要道上，这里是妖尸傀上山的唯一路径。
林昭昭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星辰之力尽数注入剑身，脑海里闪过三百多年前妖族百姓举着兵器跟她冲锋的画面，剑身上的星辰纹路愈发璀璨，仿佛也染上了当年的热血。
司徒风华则握紧风神之剑，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满脑子都是如何配合她，同时确保她不被风墙的力量反噬。
“喝！”
随着两人同时发力，金色的星辰之力与黑色的狂风之力在半空交汇，起初只是一道小小的光旋，随着力量不断注入，光旋逐渐扩大，最终化作一道包围整座矿山的龙卷风墙。
风墙之内，金色的风神之力如同细碎的刀刃，每一次旋转都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将扑来的妖尸傀瞬间撕碎，再用星辰之力彻底净化那些死去的妖魂的罪业，连一点墨绿色的毒液都没留下。
琉璃伽罗见状，立刻兴奋地加入战斗，冰蓝色的吐息不断攻击风墙外的妖尸傀，将试图绕路的怪物冻成冰块，为两人减轻压力。
它绕着风墙转圈，识海里的声音满是赞叹：“小主子好厉害！这样百姓就彻底安全啦！”
林昭昭看着被风墙阻挡的妖尸傀，终于露出了开战以来第一个笑容。
三百多年前的遗憾，如今终于有了弥补的机会。她微微侧头，想跟司徒风华说些什么，手臂却突然一软，连星辰剑都差点握不住。
司徒风华立刻察觉她的异样，伸手紧紧扶住她的腰，同时将更多风神之力渡给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过来，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别硬撑，有我在。” 他看着她眼底的光亮，只觉得只要她能放下心底的愧疚，一切都值得。
“风仔，等这事结束，” 林昭昭靠在他身侧，声音轻轻的，却满是憧憬，“我们要好好规划玄渊境，让妖族百姓能安稳生活，我还想解封血色雷瀑，把自由还给妖族。”
司徒风华用力点头，握紧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好，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帮你。”
远处的妖尸傀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击着风墙，却始终无法突破这道凝聚着守护与爱意的屏障。林昭昭满心都是妖族百姓的未来，是三百年前未完成的承诺。
“三百多年前，妖皇自愿借我力量，帮我对抗域外天魔和秽神大军，最后为了不与人族超冲突，他们还自愿被封印在血色雷瀑当中……风仔，我做为娑婆世界的神女，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我对不起他们……”
司徒风华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昭昭，虽然你是娑婆世界的神女，但妖族他们也是为了娑婆世界的安宁自愿的居住在絮云琅嬛国里的，怪不上你。”
“风仔，谢谢你。”林昭昭靠在司徒风华的肩膀上，终于露出了梨窝浅浅的真心笑容。
当林昭昭继承了雪月神的记忆后，一股强烈的拯救苍生的信念几乎要把她压垮。特别是知道三百多年前是她为了娑婆世界的安宁，亲手把这些追随者封印进血色雷瀑当中，她想起来就内疚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