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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毒衣焚心

靛蓝色的粗布包裹搁在冰冷坚硬的紫檀木案上,如同搁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沉水香霸道的气息在值房内弥漫开来,却如同薄纸般被包裹深处渗透出的阴冷甜腥轻易撕裂。那气息无声地弥漫,丝丝缕缕,缠绕上赵铁鹰的鼻端,缠绕上他袖口那块顽固的深紫污渍。

赵铁鹰纹丝不动。烛光跳跃,将他冷硬如铁石的脸庞切割成明暗两半,那道深刻的疤痕在阴影里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蜈蚣。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得近乎刺人,死死钉在红芍身上,也钉在她脸上那副天真温顺、无懈可击的假面上。

“夕妃娘娘……有心了。”赵铁鹰的声音低沉平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并未伸手去接,目光却如同无形的铁钳,牢牢锁住红芍的双手。

红芍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变,依旧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腼腆:“娘娘病中念旧,说此衣虽蒙尘,却也沾染过昔年……几分风光体面。统领护持陛下,劳苦功高,娘娘深居简出,实在别无长物可表心意,只得以此旧物,略尽微忱。”她的话语清晰柔和,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挑不出半分错处,却又字字如针,精准地刺向那“风光体面”所指向的至高存在。

值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芯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沉水香与那阴冷的甜腥无声地绞杀,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赵铁鹰袖口下,那深紫的污渍似乎在这同源气息的刺激下,竟隐隐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如同活物在皮肤下蠕动!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带来难以言喻的麻痒和厌恶。

赵铁鹰的指关节在桌案下骤然捏紧,发出轻微的一声“咔”。他面上依旧沉凝如山,目光却锐利得几乎要将红芍那层虚伪的皮囊彻底剥开。沉默如同拉满的弓弦,绷紧到极限。

终于,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稳如磐石,伸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包裹。指尖在触碰到靛蓝粗布边缘的刹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仿佛那布料带着灼人的温度。他稳稳地将包裹拿起。

入手沉重。并非衣物的重量,而是一种无形的、仿佛源自深渊的冰冷恶意透过粗布,沉沉地压在他的掌心。那浓烈的沉水香再也无法掩盖,一股更为清晰、更为深沉的阴冷甜腥,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指尖、手臂,疯狂地向上攀爬、钻探,直冲脑海!袖口那块污渍的悸动感陡然加剧,仿佛在呼应,在欢呼,在渴望着什么!赵铁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握包裹的手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和那股灭顶的惊悸。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在玄色劲装下隐隐浮现,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那包裹。

“东西,本统领收下了。”赵铁鹰的声音比方才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代本统领……谢过夕妃娘娘‘厚赠’。”他刻意咬重了“厚赠”二字,目光如淬毒的刀锋,最后一次刮过红芍的脸。

红芍仿佛浑然未觉那目光中的杀意,脸上依旧是温顺恭敬的笑容,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是,奴婢一定将统领的话带到。娘娘病弱,奴婢不敢久留,这就告退。”她再次盈盈一礼,动作流畅自然,转身,迈着轻快而平稳的步子,退出了值房。那靛蓝色的门帘在她身后落下,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赵铁鹰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背上的冰冷视线。

门帘落下的轻响,像是某种信号。

“砰!”

一声沉闷的重响!

那个靛蓝色的包裹被赵铁鹰如同甩开最肮脏的毒物般,狠狠掼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包裹散开一角,露出里面深紫色、绣着繁复鸾鸟暗纹的宫装一角。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沉水香混合着更为浓郁的阴冷甜腥,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妖雾,轰然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值房!

赵铁鹰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冷硬的面具,脸色在跳跃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惨青,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冷硬的鬓角滚落。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一股强烈的酸腐腥甜,被他死死咬紧牙关咽了回去。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袖口。那块深紫色的污渍,在包裹被砸开的瞬间,如同活了过来!一股灼热、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从污渍处炸开,顺着臂骨闪电般窜入心脏!那并非真实的痛楚,而是一种源于精神深处的、被彻底勾连和污染的强烈恶心与恐惧!仿佛那件衣服上的腐朽与剧毒,正通过袖口这小小的媒介,疯狂地侵蚀他的意志!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赵铁鹰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抬起左手,五指如钩,狠狠抓向自己右臂的袖口!嗤啦——!坚韧的玄色劲装布料竟被硬生生撕裂!他粗暴地、近乎疯狂地扯下那半截沾染污渍的袖管,如同撕掉一块腐烂的皮肉!

断裂的袖管被他死死攥在扭曲变形的手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内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鹰隼般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盯着地上那件散开的深紫宫装,又猛地看向手中那截残破的袖管。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汹涌地淹没了这位以铁血冷酷着称的禁军副统领。这恐惧不仅仅来自于这件邪异衣服本身,更来自于它背后传递出的、来自落霞轩那个垂死女人赤裸裸的、疯狂的挑衅!她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什么!她是在用自身腐朽的毒血,向他,向他所效忠的帝王,进行最恶毒、最彻底的宣战!

这包裹,就是战书!是裹着剧毒的匕首!

不能留!这东西一刻也不能留在他这里!

赵铁鹰猛地站直身体,尽管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他眼中掠过一丝狠绝,弯腰,用那只完好的左手,粗暴地将地上散开的靛蓝粗布连同那件深紫宫装胡乱抓起,死死攥成一团,仿佛要将其捏碎!那阴冷的甜腥气息浓烈得让他几欲窒息。

他大步冲出值房,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只穿着撕裂了右袖的劲装,如同一阵裹挟着血腥和寒意的狂风,在卫所巡逻兵士惊愕的注视下,直奔皇宫深处那最为威严、也最为冰冷的核心——皇帝的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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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偏殿。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沉淀了无数帝王心术的幽深寒意。紫铜仙鹤香炉吞吐着庄重沉稳的龙涎香雾,丝丝缕缕,缠绕着殿宇的雕梁画栋。

萧承烨斜倚在铺着玄色金线龙纹锦垫的紫檀木圈椅中,姿态看似慵懒,指间却把玩着一枚通体莹润、触手生凉的羊脂白玉扳指。白玉的温润与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寒潭形成刺眼的对比。高无庸如同真正的影子,垂手侍立在阴影里,呼吸都放得极轻。

殿门被无声推开,带进一股外间的寒意。赵铁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步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右臂撕裂的衣袖、惨青的脸色、额角未干的冷汗,以及那双布满血丝、犹带惊悸余波的鹰目,瞬间打破了偏殿凝滞的空气。

高无庸的眼皮几不可察地一跳。

赵铁鹰疾步走到殿中,在距离御案数步之遥处,“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金砖之上!他深深俯首,额头几乎触及地面,双手高高捧起那个被他死死攥成一团的靛蓝包裹。那包裹被他巨大的力量攥得扭曲变形,沉水香混合着阴冷甜腥的气息在庄重的龙涎香中显得格外刺鼻、突兀。

“陛下!”赵铁鹰的声音嘶哑紧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臣……万死!”

萧承烨的目光,终于从指间那枚温润的白玉扳指上移开,缓缓落到赵铁鹰身上,再落到他手中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包裹上。那双深潭般的龙目,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他并未开口询问,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颌,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高无庸。

高无庸心领神会,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无声地快步上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即将爆炸的炸药般,从赵铁鹰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个靛蓝包裹。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和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让这位见惯风浪的大总管指尖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落霞轩……夕妃娘娘……”赵铁鹰的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屈辱和后怕,“遣其宫女红芍……将此物送至卫所……言道……言道……”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答谢臣昨日‘护送’陛下銮驾……说此乃……乃娘娘册封旧礼服……沾染……沾染‘贵气’……权作谢意!”

“贵气”二字,他说得异常艰涩,如同在咀嚼着带血的砂石。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沉水香与阴冷甜腥的气息在龙涎香的压制下依旧顽强地弥漫。

萧承烨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连坐姿都未曾改变,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玩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缓缓伸出手。

高无庸立刻会意,躬身,双手将那靛蓝包裹奉到帝王面前。

萧承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从容,轻轻挑开了靛蓝粗布包裹的边缘。深紫色、绣着鸾鸟暗纹的宫装衣料暴露在烛光下,浓烈的沉水香和那股源自心脉、被刻意熏染也掩盖不住的、属于林晚夕生命本源的阴冷甜腥,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更加清晰地扑面而来!

这气息,萧承烨太熟悉了。那是他亲手种下的蛊,在她血脉深处扎根、腐朽所散发出的独特烙印。此刻,这烙印被如此赤裸裸地、带着挑衅意味地呈现在他眼前。

萧承烨的手指并未触碰那衣料,只是悬停在其上方寸许。他的指尖,似乎能感受到那布料下散发出的、属于林晚夕的微弱却极其顽固的生命力,以及那生命力中蕴含的滔天恨意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他静静地“看”着这件衣服,或者说,透过这件衣服,看着落霞轩里那个躺在污秽和绝望中、却依旧能用尽最后力气向他挥出毒刃的女人。

几息之后。萧承烨悬停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向紫铜仙鹤香炉旁的一个空置的黄铜火盆。

“烧了。”

两个字,平静无波,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废弃的奏折。

高无庸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迟疑:“是!”他立刻抱着包裹,快步走到火盆边。早有伶俐的小太监无声地捧来引火之物。火折子轻轻一划,幽蓝的火苗跃起,舔舐着干燥的艾绒和松木薄片。

高无庸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动作迅速却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将那靛蓝包裹连同里面深紫色的宫装礼服,一起投入了初燃的火苗之中。

“嗤啦——!”

火焰猛地蹿高!如同饥饿的猛兽,瞬间吞噬了那靛蓝的粗布。沉水香木的气息在高温下骤然爆发,浓郁得几乎呛人。紧接着,深紫色的宫装开始卷曲、焦黑。那股阴冷的、带着甜腻腥气的本源气息,在烈火的焚烧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爆发开来!一股更加浓烈、更加诡谲的腥甜气味混杂在沉水香燃烧的浓烟里,迅速弥漫了整个偏殿!这气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仿佛无数腐朽的花朵在瞬间被烈焰榨干了最后一丝汁液。

赵铁鹰跪伏在地,即使隔着距离,当那股被烈火逼出的本源腥甜气息席卷而来时,他依旧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袖管断裂处的皮肤似乎都传来灼痛。他死死咬着牙,身体绷紧如弓弦。

高无庸也被这骤然爆发的诡异气味冲得脸色微白,强忍着不适,紧紧盯着火盆。

唯有萧承烨,依旧端坐于圈椅之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深邃冷峻的脸上,明明灭灭。他静静地看着火舌贪婪地舔舐、吞噬那深紫的华服,看着鸾鸟的纹饰在火焰中扭曲、化为焦黑的灰烬。那双深不见底的龙目里,映照着跃动的火焰,却比火焰本身更加冰冷。那股常人难以忍受的腥甜焦糊气味,他似乎浑然未觉。

当最后一片深紫彻底被橘红的火焰吞没,化作一捧扭曲蜷缩的黑炭时,萧承烨的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他缓缓抬起手,并未指向火盆,而是对着高无庸,指尖极其轻微地向下一压。

高无庸瞬间明白了帝王无声的旨意。他立刻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机警地取来一个边缘厚实的青玉浅盘和一把小巧的玉杵。

火盆里的余烬还在闪烁着暗红的火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焦糊与腥甜。高无庸屏住呼吸,用特制的长柄银钳,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尚未完全冷却、尚带着余温的焦黑灰烬,一点一点拨入青玉盘中。银钳触碰灰烬,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灰烬在青玉盘中堆积,大部分是沉水香木燃烧后的黑灰色,但其中,混杂着一些极其细微的、颜色更深、近乎紫黑的颗粒状物,像是那件宫装布料彻底焚毁后留下的最后残渣。

萧承烨的目光,落在了青玉盘中那堆尚带余温的灰烬之上。他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修长、干净,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优雅,缓缓探向那堆灰烬。指尖在距离灰烬表面毫厘之处悬停,并未真正触碰。

高无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停滞了。赵铁鹰虽低着头,眼角余光也死死锁住了帝王那只悬停的手。

萧承烨的指尖,就那样悬停在灰烬上方。仿佛在感受着那灰烬中残留的、属于林晚夕生命最后挣扎的余温,感受着那被烈火也无法彻底焚尽的、源自蛊毒的阴冷执念。

偏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青玉盘中灰烬偶尔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烛火燃烧的轻响。

时间在极致的静默中流淌了几息。

终于,萧承烨悬停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了一丝。冰冷的指腹,极其轻微地,擦过了灰烬最表层几粒细微的、颜色深紫的颗粒。

一触即焚。

如同蜻蜓点水,又如同毒蛇吐信。

那瞬间的接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高无庸和跪伏在地的赵铁鹰,都清晰地看到了帝王指尖沾染上的那一抹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印痕。

萧承烨收回手,目光落在自己那沾染了灰烬的指尖上。他并未擦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片冰冷的漠然寒潭之下,仿佛有某种东西被这灰烬点燃了。不是怒火,而是一种……更加幽邃、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的阻隔,精准地落向了落霞轩那死寂而黑暗的方向。薄唇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上裂开的一道细微缝隙。

一个轻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重量的字眼,从他唇间逸出,消散在弥漫着焦糊与腥甜气息的凝滞空气里:

“疯……”

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赵铁鹰的耳畔,让他本就绷紧的神经骤然断裂!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萧承烨的目光从虚无的远方收回,落在自己沾染灰烬的指尖,又轻轻捻动了一下,仿佛在品味那灰烬的质感。随即,那抹极淡的弧度加深了,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残酷兴味,清晰地补完了那个词:

“……得有趣。”

“疯得有趣。”

四个字,如同淬了冰的珠玉,轻轻落在死寂的偏殿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观赏笼中困兽做最后绝望扑击的……冰冷玩味。

赵铁鹰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他死死地伏低身体,额头紧紧抵着冰冷刺骨的金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帝王的心思,比深渊更不可测。夕妃的疯狂,在陛下眼中,竟成了一种……消遣?

高无庸捧着那盛有灰烬的青玉盘,如同捧着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他深深垂首,不敢看帝王此刻的神情。

萧承烨的目光终于从指尖移开,随意地瞥向跪伏在地、如同石雕般的赵铁鹰。那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却带着千钧重压。

“一件旧衣,”帝王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也值得你这般失态?”

赵铁鹰浑身一颤,喉头滚动,艰涩地挤出声音:“臣……臣惶恐!臣御前失仪!惊扰圣驾,罪该万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带着沉重的压力。

萧承烨并未叫他起身,指尖在紫檀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惶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审视,“朕看你,是怕了。”

赵铁鹰身体猛地一僵,伏得更低:“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萧承烨的声音微微拖长,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被那落霞轩的‘病气’,沾染了?”

“病气”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又带着一种洞穿骨髓的寒意。

赵铁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脊柱!袖管断裂处裸露的皮肤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失声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

“朕知道。”萧承烨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他摆了摆手,仿佛驱散一只微不足道的蚊蝇。“一件衣服罢了,烧了便是。滚下去,洗洗你那一身晦气。再有下次……”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铁鹰撕裂的袖口处,那眼神淡漠得如同看一块破布,“朕的禁军副统领,不该如此……不成体统。”

“是!臣谢陛下隆恩!臣告退!”赵铁鹰如蒙大赦,又惊又惧,冷汗早已湿透重衫。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甚至顾不得仪态,踉跄着躬身疾步退出了偏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息,也隔绝了帝王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

偏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萧承烨的目光转向高无庸手中捧着的青玉盘,盘内,灰烬尚有余温,那几粒深紫的颗粒在玉色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找个干净的白玉盒,收起来。”萧承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锁进内库最底层。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动。”

“奴才遵旨!”高无庸心头剧震,连忙应下。这灰烬……陛下竟要留下?这沾染了夕妃本源蛊毒、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余烬?!

“落霞轩那边,”萧承烨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却已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刚才处置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照常。药,继续送。人,给朕看好了。”他顿了顿,嘴角那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如同月下寒刃的反光,“朕倒要看看,她还能……疯出什么新花样。”

“是,奴才明白。”高无庸深深俯首,捧着那盘灰烬,如同捧着一个沉重的诅咒,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里。

烛火摇曳,将萧承烨玄色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得孤绝而庞大。他重新靠回圈椅,指间那枚羊脂白玉扳指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与他眼底那片深沉的、翻涌着冰冷腥味的寒潭,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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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在死寂的宫苑上空回荡,更添几分凄清。白日里残留的暖意早已散尽,深秋的寒气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渗入骨髓。宫道两侧高耸的宫墙在稀薄的月色下投下浓重的、扭曲的阴影,仿佛蛰伏着无数沉默的巨兽。

红芍纤细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宫墙阴影,无声地疾行。白日里在赵铁鹰值房中强装的镇定早已褪去,此刻她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凝滞的冰冷,深褐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如同夜行的狸猫。

她并未径直返回落霞轩。一种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安和探究欲,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偏离了路径,朝着皇宫最偏僻、最荒凉的西北角——那片冷宫废墟的方向潜去。

越靠近,空气里的气息越发污浊破败。枯死的藤蔓如同巨蟒的尸骸,缠绕着倾颓的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从瓦砾堆中刺出,指向晦暗的天空。白日里被刻意忽略的焦糊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霉菌的腐朽气息,在冰冷的夜风中弥漫,令人作呕。

红芍的脚步在废墟边缘停下。她伏低身体,藏身在一堵半塌的宫墙阴影里,如同一块融入黑暗的石头。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调动起全身的感知。鼻腔深处,那敏锐得近乎妖异的嗅觉全力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在这片混杂着无数破败气息的废墟中,艰难地搜寻、过滤、定位……

找到了!

那股微弱、却极其顽固的冰冷甜腥!如同附骨之蛆,深深嵌入这片焦土之中!白日里被焚烧的“紫绡凝”残留的气息!它像一道无形的、指向深渊的标记,指引着红芍的目光,投向废墟深处一片格外焦黑、仿佛被反复焚烧过的区域。

红芍的心跳在黑暗中悄然加速。她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断墙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向那气息的源头靠近。每一步都极其谨慎,避开散落的瓦砾和尖锐的断木。越是靠近,那股冰冷甜腥的气息就越是清晰,混杂在焦土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艳。

终于,她潜行到了那片焦土的中心。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勉强照亮了地面。这里的地面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釉质般的深黑色,像是高温熔炼后留下的疤痕。红芍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开地面一层浮灰和细小的炭粒。

触手是冰冷和粗粝。她屏住呼吸,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焦黑的泥土表面细细摸索。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小块异常坚硬的凸起!

她的动作瞬间凝滞。

指尖捻起那块小小的硬物,凑到眼前。借着稀薄惨淡的月光,她看清了——

那是一颗极其微小的晶体。不过米粒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锐利。在月光下,它呈现出一种妖异到极致的深紫色,紫得近乎发黑,却又诡异地折射出一点冰冷、粘稠的晶光,如同凝固的毒血!正是那“紫绡凝”花瓣被彻底焚毁后,留下的、蕴含了最精纯蛊毒气息的核心结晶!

红芍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指尖捻着这颗冰冷刺骨的微小紫晶,仿佛捏着一滴来自地狱深渊的毒血。白日里在赵铁鹰值房感受到的恐惧、落霞轩中林晚夕心脉蛊虫的悸动、皇帝身上那至高无上又同源同质的冰冷威压……无数线索碎片如同被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中,瞬间在她脑海中串联、贯通!

这紫晶,是毒引,是标记,更是通往那黑暗真相的钥匙!

就在红芍心神剧震,全部注意力都被掌心这颗诡艳紫晶攫住的刹那——

一股极其极其微弱、却带着实质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她的后颈!

红芍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深褐色的瞳孔因极度惊骇而猛地放大!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前方扑倒!

“嗖!”

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贴着她刚才后颈的位置掠过!带起的微弱气流拂动了她的几根发丝。

红芍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焦土瓦砾上,顾不上疼痛,在扑倒的瞬间已经拧身、翻滚,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扫向破空声袭来的方向!

废墟深处,一片被巨大断裂石柱和半堵残墙形成的、更加浓重的黑暗角落。

月光吝啬,只能勉强勾勒出那片阴影模糊的轮廓。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袭击和冰冷的窥视,都只是她过度紧张下的幻觉。

但红芍的指尖,还死死捏着那颗冰冷刺骨的深紫晶体。后颈皮肤上残留的、如同被冰针扎过的细微刺痛感,真实得令人心悸。

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她的内衫。她伏在冰冷的焦土上,急促地喘息着,深褐色的眼瞳死死锁定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角落,如同锁定着黑暗中蛰伏的、择人而噬的凶兽。

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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