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样一番话后,陈清婉抱着膝盖看向面前的长江,迎面而来的是冷风,我也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好一会才回道:“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男人,反观我没做过什么好事。”
“你做过了,明明你得了抑郁症,还是在最痛苦的时期,拯救了本该堕落的我,这难道不算好事吗?”还没等我回话,她就说道:“反正,我觉得你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终于明白,原来她刚才不是在给我发好人卡,而是从心底认同我……不过,我并不清楚她说的堕落和拯救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是酒吧的那次,也许是在其他地方。
看向在喝着酒的陈清婉,我不由地点上一支烟,比她还要出神,直到她在风里大声囔囔的提醒我手机响了,我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在陈清婉的注视下,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二黎打过来的电话,接听后他很快就对我说道:“你在哪呢,到底去不去吃饭的?”
“不去了,我现在没空。”
陈清婉也因为喝酒红了脸,一只手搭着我肩膀,继续大声囔囔道:“对面的帅哥,不好意思啊……江安他在陪着我呢!”
江面吹过来的风一阵一阵,恰巧在这时候风停了,电话那边先是沉寂了一下,我忽然听到杨意的声音,她用冷淡的说“走吧”,旁边还有卓玛的声音……我这才想起,二黎早上不仅邀请了我吃饭,他同样邀请了杨意。
电话不知道被挂断了,我的思绪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我和杨意一直缺少一个好好交谈的机会,可就算真有那么一个机会,又能说什么呢,做错的事无论用多少谎言来弥补,都无法去挽回改变,命是定数,也许我们曾经在一起那段时光,就是最好的时光。
……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将一箱十二瓶的啤酒解决,她的酒量不如我,已经快把自己喝到昏昏欲坠,我的意识还很清晰,醉酒的感觉,远没有抑郁症给我带来的痛苦多,一种只需要克制就能控制,一种无论再怎么坚强,它都会从心里开始瓦解你,你会开始不断放低自己的底线,直到发觉没有底线。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我用手机播放了朴树的《那些花儿》,音乐有时候真能存在力量,某一刻才真正听懂,陈清婉也喜欢这首歌,她躺在礁石上,一边哭一边跟着音乐傻呵呵唱:“啦啦啦啦 啦啦啦……想她,啦啦啦啦 啦啦啦……她还在开吗,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她醉了,她真的是醉了,只剩我一个人听着没有播放完的音乐,只剩我一个人在面对着灰暗世界里孤独,眼前的长江已经没有船只经过,对岸的高楼,已经开始渐渐熄灯。
……
收拾完礁石上喝完的啤酒瓶和食物,我走回道路丢到垃圾桶里,然后才回到礁石处背起喝醉酒后的陈清婉,一只手提着她的高跟鞋,向着前方延伸下去的路灯,一步步朝市区方向走去。
……
找了家距离最近的客栈,我从陈清婉的包包里拿出她的身份证,和我的一起交给前台,拿了两个相邻的标间,背着她上楼刷卡来到其中一个房间后,我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缓了几口气,才上前帮陈清婉脱掉随身携带的包包,还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脚,这才盖上被子,看着她安睡着的容颜。
也就是在做完这些事后,我不由感到恍惚了一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去心甘情愿的做这些事,也许是想在她心里留下个好男人的形象,也许是某一刻我真的入戏太深,做了这些是男朋友应该做的事。
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终于感到冷静下来了不少,从卫生间出来时,刚好听到一阵阵的电话铃声响起,这并不是我的手机,跟随着声音,我在陈清婉包里找到了她的手机。
电话是许智良打来的。
看着来电信息,我迟迟不敢去接通,这很容易让人去误会,好在一会后许智良就自己挂断了电话,我这才松出一口气。
把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和寻常女人一样,都是些口红眼线笔充电器这些小玩意,而在夹间的位置里,放着的则是她的身份证,还有一封拆过的信封。
我没有忍住的拿出来看了看,继而感到心跳狂颤,呼吸窒息……这份信封里面装着的东西,竟然就是许智良杀人贩毒的犯罪证据……也是黎叔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东西!
难以置信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脑海,我手里握着的这份东西,是足以让许智良这艘大船彻底沉底的真相,他犯的罪比黎劲铭还要严重,也就在这时,我终于清楚为什么他要这么着急的让我和陈清婉出国了,不是因为仇人报复,而是为了把证据安全带出国外,他的人很多,却谁也信不过,唯独自己的女儿是一个例外。
想通了,我继而又感到内心恐惧,刚才许智良打来的那通电话就像是催命符,而指不定他已经握着把滴血的刀从门外一步步走来……
……
我的酒意已经在这种状态中消散,冷静下来后,我先是用自己手机拍照留了证据,然后才将信封塞进包包里,重新坐回沙发上,我看着床上呼吸均匀在休息的陈清婉,只感到恍惚,沉重,眼前彰显出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她的新生活就在明天,如果我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候撕碎她的新生活,亲手将她爸爸送进监狱,她该怎么看待我?
如果我不选择揭发,而是就此放弃,看上去一切都会相安无事,可是蓝睫呢,她的死亡该怎么去证实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该怎么去证明不是许智良害的?
我仿佛再一次看到那个所到之处皆是死亡的死神,它的背后,它走过的地方不再是新生和鲜花盛开……而是许多条被谋害的生命,那些冤魂都在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不由怀疑,难道世界上真有业障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