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走出寒潭范围，踏入相对温暖的林间小道时，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他身上，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体内那凝实沉稳、如臂指使的灵力缓缓流转，驱散着最后一丝侵入骨髓的寒意。炼气五层后期的修为稳固如山，再无半分虚浮躁动。《蛮古炼体术》的初步锤炼，让他的体魄强度远超同阶，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远超从前的力量。
一个月的寒潭苦修，如同地狱般的磨砺，却也让他完成了真正的脱胎换骨。
他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拇指。那枚扳指依旧温润，却不再冰冷，反而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温热感，仿佛沉睡的活物，与他体内的灵力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它…似乎也在恢复。
楚然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份实实在在的力量感，眼神沉静而锐利。
“楚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从远处传来，朱富贵那胖乎乎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楚然的胳膊，上下打量，胖脸上又是惊喜又是后怕。
“楚哥！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冻死在里面了！一个月啊！一点消息都没有！吓死我了！”朱富贵声音哽咽，眼圈通红。
楚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暖，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没事，死不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富贵抹了把脸，忽然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结结巴巴道，“楚哥…你…你好像…不一样了？”
之前的楚然，虽然修为提升快，但总给人一种虚浮不安、如同绷紧的弦般的感觉。而现在的楚然，气息内敛沉稳，目光锐利却平静，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扎实感。
“修炼略有精进而已。”楚然淡淡一笑，没有多解释，“大比情况如何？”
提到大比，朱富贵脸色一正，连忙道：“正要跟你说呢！大比明天就重新开始了！听说好多擂台都加固了结界，还加了长老巡查，就怕再出乱子。你的名字还在晋级名单里，下一轮的对手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是‘快剑’陈风！炼气七层巅峰，剑法极快，在外门很有名气，比张远师兄还难缠！而且…而且听说他跟林枫师兄走得挺近…”
陈风？林枫的人？
楚然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意料之中。林枫自己不敢再明目张胆动手，自然会找别人来“照顾”他。
“无妨。”楚然语气平淡，“正好试试手。”
朱富贵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却透着强大自信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愣神。眼前的楚哥，和一个月前那个靠着诡异运气、狼狈不堪的楚然，判若两人！
“楚哥…你…你真没事？”朱富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楚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扫向远处逐渐热闹起来的演武场方向，眼神深邃。
第二天，演武场人山人海。
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和准备，宗门大比重启的气氛更加热烈，也更加紧张。擂台明显经过了加固，结界光幕厚实了许多，周围还有执事弟子来回巡视，戒备森严。
当楚然的身影出现在演武场时，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惊讶、好奇、探究、忌惮、幸灾乐祸…各种复杂的视线交织在他身上。
“看！是楚然！他居然出来了！”
“气息好像沉稳了不少？在寒潭没冻坏？”
“哼，装模作样！肯定是用了什么秘法压制伤势，强撑着呢！”
“碰上陈风师兄，看他还能不能靠运气！”
议论声窃窃私语，大多数人依旧不看好他，认为他之前的“好运”已经到头了。寒潭看守任务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和流放。
楚然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丙字擂台区域，领取了自己的号牌，安静地等待。
很快，轮到他上场。
“丙字擂台，楚然，对阵，陈风！”
执事弟子高声宣布。
人群一阵骚动。
楚然缓步登台。他对面，一个身穿青色劲装、面容冷峻、怀抱长剑的青年早已站立等候。正是陈风。他目光锐利如鹰，上下扫视着楚然，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没想到你真敢来。”陈风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林枫师兄让我给你带句话：自己滚下去，还能留点体面。”
楚然面色平静，淡淡道：“废话少说。”
陈风眼神一寒：“找死！”
裁判一声令下：“开始！”
陈风瞬间动了！果然人如其名，快如疾风！
呛啷！
剑光一闪，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一道凌厉的青色剑气撕裂空气，直刺楚然心口！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之前的张远！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认为，楚然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
楚然动了！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狼狈闪躲，甚至没有拔剑（他也没有剑），而是在剑光及体的瞬间，脚下步伐一错，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却妙到毫巅的幅度，侧身避让！
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凝聚起一股凝练无比的、带着丝丝寒意的灵力，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陈风持剑手腕的脉门！
后发先至！
以指代剑！精准截击！
陈风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楚然反应如此之快，手法如此精准！他手腕一抖，剑势变幻，化刺为削，斩向楚然手指！
楚然指尖灵力吞吐，变点为弹，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
楚然的手指精准地弹在陈风的剑脊之上！一股凝练冰冷的劲力透剑传来，震得陈风手腕微微一麻，剑势再次一滞！
而楚然借力后退半步，轻松写意地避开了这一剑！
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挡住了？！
楚然竟然如此轻松地挡住了陈风快如闪电的一剑？！还用手指弹开了长剑？！
这怎么可能？！他的速度…什么时候这么快了？！对时机的把握…如此精准？！
陈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恼怒取代：“有点本事！看你能挡几剑！”
他低喝一声，剑法彻底展开！顿时，擂台上青光缭绕，剑气纵横！一道道快得只剩残影的剑光，如同狂风暴雨般笼罩向楚然！
疾风骤雨剑！陈风的成名绝技！
台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呼吸急促！这等攻势，炼气七层以下根本无人能挡！
然而，楚然的身影却在漫天剑影中，如同鬼魅般穿梭闪避！他的步伐并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避开剑锋！偶尔避无可避，便并指如剑，或点、或弹、或引，精准地击打在剑势的薄弱之处，将其巧妙化解！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精准得令人发指！仿佛能预判陈风的每一剑！对灵力的掌控更是妙到毫巅，每一次出手都凝聚于一点，没有丝毫浪费！
这不再是依靠运气狼狈躲闪，而是…真正的、基于实力和精准判断的见招拆招！
“这…这身法…”
“好精准的指法！他对灵力的掌控…”
“怎么可能？！他不是一个靠运气的废物吗？！”
台下惊呼声、质疑声此起彼伏！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楚然的认知！
陈风越打越心惊！他感觉自己每一剑都像是刺在了滑不留手的冰面上，明明力量速度都占优，却就是无法真正威胁到对方！对方的灵力凝练程度和对时机的把握，远远超乎他的预料！这根本不像一个炼气五层该有的水平！
久攻不下，陈风心中焦躁，剑法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楚然眼中精光一闪！一直处于守势的他，终于动了！
只见他身体猛地前倾，如同猎豹扑食，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股极度凝练、散发着冰冷寒意的灵力，无视了眼前缭乱的剑影，直刺陈风剑势中那转瞬即逝的破绽——中宫！
以攻对攻！险中求胜！
陈风大惊失色，慌忙回剑格挡！
但楚然这一指，太快！太准！太狠！
叮！
指尖精准地点在了陈风回防的剑脊之上！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凝实的尖锐劲力，如同冰锥般透剑而入！
咔嚓！
陈风手中的长剑，竟被这一指之力，硬生生点得弯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风只觉一股冰冷的巨力沿着手臂猛冲上来，整条胳膊瞬间酸麻，气血翻涌，脚下踉跄着“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化解掉这股力道，脸色一阵青白！
他手中的长剑，剑尖兀自嗡嗡颤抖不止！
全场死寂！
所有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这惊人的—幕！
一指！仅仅一指！竟然逼退了全力进攻的“快剑”陈风？！还差点点断了他的剑？！
这…这是什么实力？！
楚然缓缓收指，负手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只是随手而为。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陈风，淡淡道：“还打吗？”
陈风死死攥着仍在颤抖的长剑，手臂的酸麻感和内心的屈辱交织在一起，让他脸色变幻不定。他死死盯着楚然，仿佛要将他看穿。
刚才那一指的力量、速度、以及对时机的把握，绝对达到了炼气七层巅峰，甚至触摸到了八层的门槛！而且那灵力中蕴含的冰冷锋锐之意，更是诡异难防！
这楚然…根本不是资料上说的那个靠运气的废物！他隐藏了实力！而且隐藏得很深！
再打下去，自己未必能赢，甚至可能当众出丑！
陈风脸色铁青，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认输。”
说完，他狠狠瞪了楚然一眼，头也不回地跳下擂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台下，在经过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震天的哗然！
“认输了？！陈风师兄认输了？！”
“一指！就一指啊！”
“这楚然…到底什么修为？！他对灵力的掌控太可怕了！”
“他不是运气好！他是真有实力！”
“我们之前都看走眼了！”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上，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敬畏！
楚然站在擂台上，感受着台下那些彻底改变的目光，心中古井无波。
运气？他或许曾经依赖过。
但现在，他依靠的，是这一个月来，在寒潭炼狱中，用痛苦和毅力换来的…实实在在的力量！
裁判长老深深地看了楚然一眼，朗声宣布：“此战，楚然胜！”
楚然微微躬身，走下擂台。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道路，再无人敢轻视嘲讽。
朱富贵激动得满脸通红，冲上来语无伦次：“楚哥！你太厉害了！一指！就一指啊！哈哈哈！看谁还敢说你靠运气！”
楚然笑了笑，目光却越过人群，望向了远处高台。
那里，林枫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目光中的杀意和惊疑几乎要化为实质。
楚然平静地与他隔空对视，眼神冰冷而锐利。
林枫，看到了吗？
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