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和柳柒柒闲来无事便在酒楼住下了，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小蓝龙刚会说话不久，整日缠着沈青问东问西，江岫云偶尔会来与他们闲聊几句。
入住第三日傍晚，沈青独自在楼下大堂吃着美味菜肴。
窗外暮色渐浓，大堂里点起了昏黄的灯笼，映得桌椅都染上暖融融的光晕。
他正低头喝着羊汤，对面的空位忽然被人拉开，一阵淡淡的甜香随着脚步声飘了过来。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酒楼？”
一个清润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沈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含笑望着他。
少年长着一头亮眼的红发，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挑，长得十分妖孽，笑起来时十分温柔，让人莫名觉得亲近。
“嗯，有事在这暂居几日。”
沈青礼貌地点头，目光不自觉在对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人长得实在惹眼，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见沈青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少年轻轻地笑出声：
“我叫初酒，就住这酒楼后院。”
那少年自来熟地坐下，顺手给沈青碗里添了块桂花糕，“这是酒楼的招牌桂花糕，公子尝尝？”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初酒没有瞒着沈青，直接说明了自己是狐族的身份。
他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从镇上的趣事讲到山林里的传闻，偶尔还会说些狐族的趣闻，听得沈青十分新奇。
初酒很爱笑，说话时嘴角总挂着浅浅的笑意，哪怕是寻常的闲聊，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添了几分灵动。
一次闲聊时说起族类，沈青随口提了句其实自己是条小青蛇，初酒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笑意更深：
“哦～原来是蛇族的呀，我说怎么总是对你有种熟悉感。”
自那以后，他待沈青愈发亲近，时常在傍晚时分来找他，有时带一碟刚做好的点心，有时拎来一壶新酿的米酒。
有次喝酒闲聊，沈青说起泠清是自己的师尊后，初酒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异色，但没等沈青看清便消散了。
他放下茶杯，拱手笑道：“原来你的师尊是泠清仙尊啊，失敬失敬。”
聊天时他刻意多跟沈青喝了几杯酒，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
沈青本就不胜酒力，一连几杯米酒下肚便有些头晕，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替他披上了外衣，带着微凉的触感和那熟悉的甜香。
他勉强睁开眼，看见初酒正站在桌旁望着他，灯笼的光晕落在少年脸上，眉眼间似乎藏着些复杂的情绪。
可没等他细想，那情绪便消散了，只余下温和的笑意：“瞧你醉的，我送你回房歇息。”
过了几日，初酒一大早就兴冲冲地来找沈青：
“今日镇上有集市，听说来了好多外地商贩，带你去看看新鲜玩意儿。”
他拉着沈青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中，熟门熟路地在各个摊位前停下。
“这个糖画做得极好，你试试。”
初酒买下刚做好的糖画塞到沈青手里；见他盯着看，转身就买了两根；路过糕点摊时，又拎起一盒豆沙糕：
“这个又甜又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吃。”
一路逛下来，沈青怀里被塞满了各式吃食，连手腕上都挂着初酒买的香囊，里面装着安神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夕阳将集市的石板路染成暖金色，此时沈青怀里抱着刚买的烤串，嘴里还塞着半块芝麻糕，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样子十分可爱。
初酒走在他身侧，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发笑。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初酒伸手替他拂去嘴角的糖渣，目光忽然扫过街角的糖葫芦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脚步顿了顿，忽然提议：“前面有卖糖葫芦的，去买两串？”
沈青眼睛一亮，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应着“好”。
没等他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就被初酒拉着往摊位方向小跑起来。
红发少年的身影在人群中轻快穿梭，沈青被他拽着手臂，只觉得风里都带着甜丝丝的气息，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眼看糖葫芦摊就在前方，初酒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眼底飞快地滑过一丝犹豫，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那个……沈青，要不咱们还是不买了吧？前面还有更好吃的糕点。”
沈青已经快到了糖葫芦摊前，哪里肯依。
他甩开初酒的手，自己往摊位走去，还回头冲他招手：
“不行，我好想吃这个！你快跟上嘛！”
夕阳落在他脸上，眉眼弯弯的样子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固执。
初酒站在原地没动，望着沈青的背影轻轻咬了咬下唇，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沈青一门心思扑在糖葫芦上，只顾着往前赶，没注意留神前方，一瞬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唔！对不起对不起！”
沈青连忙后退一步，抬头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脸颊因窘迫微微泛红。
眼前站着个身着青衫的公子，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温润，黑眸里盛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文雅又亲和。
他并没有因为被撞到而生气，只是温和地侧身让开些位置：
“没事，小心一些。”
见沈青还有些局促，他主动开口化解尴尬：
“在下是附近书院的书生，今日恰逢集市，便来看看有没有有趣的玩意儿。公子也是来逛集市的？”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眼神坦荡，让人莫名放下戒心。
沈青心思全在糖葫芦上，匆匆点头应了声，便绕过他直奔摊位：
“老板，要两串糖葫芦！”
摊主正收拾着东西，闻言指了指旁边那青衫书生：
“实在对不住啊小公子，最后两串刚被这位先生买走了，我这也该收摊回家了。”
沈青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失落。
就在这时，那青衫书生忽然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过来，将其中一串递到他面前，笑意温和：
“想吃？这个给你。”
沈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接过糖葫芦：
“真的可以吗？太谢谢你了！我给你钱……”
说着就要去摸腰间的钱袋。
那书生连忙摆手，语气十分自然道：“不用，这东西太甜，我不怎么爱吃，你喜欢的话便留着吃吧。”
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青身后，恰好与初酒对视，飞快地给初酒使了个眼色。
初酒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指尖掐着掌心，最后还是默默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拉了拉沈青的衣袖：“沈青，既然买完了，那我们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沈青正咬着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想也没想就点头应着：
“好啊，走吧。”
说着便转身跟着初酒往回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书生眼中瞬间褪去的温和。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沈青正专心与初酒交谈，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剧痛，眼前瞬间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见状，初酒连忙伸手去接，却被一道更快的身影抢了先。
那青衫书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稳稳地接住了昏迷的沈青，方才温润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黑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抱着沈青，眼神淡漠地看向初酒，语气听不出情绪：“干的不错，回去自己去找左护法领奖。”
初酒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沈青，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糖葫芦的糖渍。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却最终还是垂下眼帘，对着书生默默行礼，声音低哑地应了一声：“是。”
青衫书生没再看他，抱着沈青转身便融入了渐浓的暮色中。
他的脚步极快，青衫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残影。
初酒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晚风吹起他的衣袂，带着集市残留的甜香，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最终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朝着书生离开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灯火中显得格外孤寂。
而此刻被抱在怀里的沈青，还沉浸在甜梦里，丝毫不知一场巨大的危机，已悄然笼罩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