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映糖阁的路上,姚浅凝走在前面,萧景珂的玄色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肩头,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姐姐,我今晚能留在你这吗?”
少年清朗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姚浅凝倏地停住脚步,转身指尖抚过萧景珂的下巴,然后顺着他的脖颈缓缓下滑。
“想留下?”
指尖在他喉结处暧昧地打着转。
“那先回答我……\"
话音未落,她突然收拢五指,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呼吸一滞。
月光下,她看见他因窒息而泛红的眼尾,却依然倔强地凝视着她。
“今晚若我让你跪着……你肯吗?”
她松开手,轻笑着转身继续前行,仿佛方才的威胁只是场游戏。
萧景珂急促地喘息着,眼底暗流涌动。
“……求之不得。”
寝室内,烛火摇曳。
姚浅凝脱下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像只慵懒的猫儿般钻进锦被。
萧景珂跪坐在床榻边。
“不绑着我吗?”
“……我会忍不住碰你。”
姚浅凝侧卧着打量他。
“你还太小了……”
萧景珂指节捏得发白,却笑得危险。
“……姐姐是嫌我哪里‘小’?”
“四年前你也是这样。”
她轻笑着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阿景今年十五了吧?”
他突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
“十五岁,能领兵、能杀人……大周律例里,都能娶妻了。”
他模仿着她当年的语调,一字一顿道。
“‘等你长大了,我再好好检验’,姐姐说的话,怎么自己先忘了?”
姚浅凝眸色一暗,突然勾住他的里衣将人拉近。
两人呼吸交融,她指尖在他腰腹处流连,
“检验?好啊……”
就在萧景珂呼吸紊乱之际,她猛地将人推开。
“……可惜,你连让我检验的资格都没有。”
转身背对着他。
“睡吧,小疯子。”
听到他还要争辩,她冷冷道。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不再争辩,只是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攥紧被单又松开,最终缓缓躺下。
手臂环住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既像禁锢,又像祈求。
“你可以推开我,但我不放手。”
呼吸灼热地喷在她后颈,刻意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却又不敢再进一步。
与此同时的清雨阁。
“公主殿下,柳帮主他受伤了。”
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内室,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伤在何处?可严重?”
”奴婢只听说伤在手上,具体情况……”
话音未落,萧云韶已疾步走向药柜,指尖微颤地取出那盒御赐的金疮药。
上次他受伤是在战乱中被箭射中,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整整一天一夜。
而他醒来看到她时,只是冷淡地说。
“别多管闲事。”
“嗯,我就是闲得无聊。”
她当时勉强挤出的笑容,想必比哭还难看。
但眼下她顾不得多想,咬了咬下唇,提着裙摆冲出殿门。
廊上的侍女们惊诧地看着素来端庄的公主拿着药盒飞奔,发间的珠钗都散落了几支。
萧云韶却顾不得这些,脑海中全是上次他苍白的面容。
“无痕?”
她停在半开的房门前,血腥味扑面而来。
透过门缝,只见柳无痕斜倚在床榻,右臂无力垂落,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暗红的小洼。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
“让我帮你……”
她声音发颤,指尖刚触及那方染血的手帕,突然被一股蛮力掀翻在地。
\"别碰!\"
柳无痕声音嘶哑。
萧云韶跌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公主受惊了。”
苏清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温润的嗓音如常。
他扶起萧云韶,指尖在她腕间不着痕迹地搭了搭脉。
“伤口交给我吧。”
萧云韶最后望了一眼沉默的柳无痕,转身时珠泪砸在地上。
待脚步声远去,苏清荷才解开染血的手帕。
“见到她了?”
“我究竟忘了什么?”
苏清荷正低头为他包扎伤口,闻言指尖微顿。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也许是和她的过往。”
柳无痕突然攥紧那条染血的手帕,声音支离破碎。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感觉心里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他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呵……可是我连发疯的资格都没有。”
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藏在黑暗里。
“萧云韶很担心你。”
苏清荷系好纱布,抬头看见他唇角讥诮的弧度。
“担心?”
“她该担心的是她自己。”
“一个被硬塞给我的女人,也配谈担心?”
停顿片刻,他声音陡然低哑下来。
“真正该担心我的人……现在正躺在别人怀里。“
他仰头望着那轮冷月,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
“可我他妈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无痕,或许……”
苏清荷望着他这副模样,眼前忽然闪过穆琯玉温婉的眉眼,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你可以和姚姑娘静下心来谈谈。”
“谈?”
柳无痕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狰狞,
“谈她怎么在我忘记的四年里,和萧景琰夜夜笙歌?”
“谈她怎么在我大婚那日,和别的男人……”
话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些记忆碎片像淬毒的刀子,在脑中翻搅却拼不出完整画面。
“清荷……”
“我到底……忘了多少?”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没多少,也就两日的过往而已。”
柳无痕突然低笑起来。
“两日?”
“就为了那该死的两日,我像个疯子一样在这里……”
“两日……”
他喃喃重复着。
“可为什么……我这里……”
手死死按住心口,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痛得像少了半辈子?”
苏清荷收起药箱起身。
“已经处理好了,别碰水。”
他看了眼柳无痕被月光浸透的侧脸。
“明日……需要我找人来吗?”
柳无痕垂眸看着那染血的手帕,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嗯。”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坠,鹤羽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找个……像她的。”
他忽然闭了闭眼。
“但别太像我怕我会疯。”
夜风掠过庭院,卷起他散落的发丝。
最后一句话消散在风里,只剩下月光静静照着那个斜倚床榻的身影,和地上那滩渐渐凝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