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候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就真成无理取闹了,反而可能让他从愧疚中清醒过来。
该转换策略,展现‘即使受了委屈,但最关心的还是你’的深情戏码了。
他衣襟上有血……正好!
就从这里切入!
姚浅凝原本闭着眼默默流泪,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但就在陆江麟卑微祈求的间隙,她像是忍不住还想看他一眼,缓缓地、带着极大的委屈抬起了头。
然而,就在目光触及他胸膛的瞬间,她所有的委屈和赌气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升起的、真实的恐慌。
她手指颤抖着指向他衣襟上那片已经变得暗沉的血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急切。
“血……”
“受……受伤了?”
先前那点“再也不理你”的倔强瞬间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冰凉的手指慌乱地去拨弄他染血的衣襟,试图查看下面的情况,
“阿麟……你受伤了?”
“严不严重?”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疼不疼!快让我看看!”
陆江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急转的关切弄得一怔。
她冰凉颤抖的手指慌乱地触碰着他胸前的血迹,那双刚刚还盛满委屈指控他的泪眼,此刻却被纯粹的惊慌和心疼占据,急切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那点“再也不理你”的赌气,在她发现他可能受伤的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全然的担忧。
这种下意识的、甚至超越自身委屈的关怀,像最温柔也最尖锐的箭矢,精准地射中陆江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酸涩至极的悸动。
他猛地握住她慌乱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里,阻止她继续徒劳地拨弄那早已干涸发硬的血渍。
“没有,不是我的血。”
他急忙解释,声音因她的关切而更加沙哑,却带着一种急于安抚她的急促。
“是山匪的。”
“我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扯开那处染血的衣襟,向她展示下面完好无损、甚至因为急切而微微起伏的结实胸膛,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别怕,你看,真的没事。”
他放柔了声音,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试图将温暖传递过去,也试图抚平她的惊慌。
看着她因为担忧他而再次涌出的眼泪,陆江麟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涨,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一种更深沉的愧疚。
她自己还冻得脸色发青,脚上带着伤,刚刚经历了他认为的“巨大委屈”,可一发现他可能受伤,第一反应竟是忘掉所有不快,只顾着他的安危。
这份纯粹至极、毫不作伪的关切,像一面镜子,照得他先前那些关于“她是否会怨恨他”的担忧显得如此卑劣和小人之心。
也让他因为军务而不得不丢下她的行为,显得更加……难以原谅。
他何德何能,值得她这样对待?
“傻不傻……”
他低声叹道,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心疼和自责,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珠。
“自己都成这样了,还只顾着担心我。”
……啧,身材确实不错。
胸膛宽阔紧实,线条流畅,带着沙场历练出的力量感,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姚浅凝的目光在他无意间敞开的衣襟处停留了一瞬,心底掠过一丝客观的欣赏。
但随即,她的视线上移,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眼睑下那抹深重的、昭示着一夜未眠的乌青。
……看来是连夜清剿山匪,一刻未停地赶回来的。
这副样子……倒是真有点……让人心疼。
一丝极淡的、近乎本能的怜惜之情,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悄然泛起,冲淡了先前刻意营造的委屈和算计。
这份心疼很轻微,却足够真实。
于是,在确认他真的没有受伤后,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小声地、带着疲惫的鼻音喃喃道。
“那就好……”
接着,她抬起依旧有些冰凉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眼下的乌青,眉头微微蹙起,流露出清晰可见的心疼。
“阿麟。”
“累了吧?”
她努力撑起一点身子,虽然自己还虚弱着,却试图将他往榻上压,动作笨拙却充满关怀。
“睡一会儿,好不好?”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陆江麟彻底怔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所有的疲惫、紧绷、后怕、自责……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可以安心卸下的港湾。
他反手握住她冰凉小手,包裹在掌心,另一只手却顺从地、几乎是脱力般地,任由她将自己压倒在床榻上。
他确实累极了,不仅是身体,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和巨大情绪起伏后的虚脱。
但他躺下后,第一件事却是将她轻轻拉回自己身边,让她躺在自己身侧,然后用薄毯仔细地将她依旧微凉的身体裹紧,确认她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清澈眼眸,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好。”
他低声应道,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陪我一会儿。”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积累了一整夜的极度疲惫和此刻安心下来的放松,便让他迅速陷入了沉睡之中。
呼吸变得沉重而均匀,眉宇间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却并未放松,甚至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和安宁就会消失。
……这就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到极限了。
也是,连夜奔波厮杀,回来又被她这么一吓……
姚浅凝静静地躺在他身侧,听着耳边迅速变得沉重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放松的力道和温度。
她看着他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那张冷硬的脸上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只剩下深重的疲惫。
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
仅仅是因为愧疚和责任感?
还是因为……她恰好出现在他压力最大、最孤独的时候,成为了他压抑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看似纯粹无害的“光亮”?
一份不需要他时刻紧绷、可以短暂卸下铠甲的情感寄托?
如果‘为爱弃道’需要的是男女之间那种炽热独占的爱情……
姚浅凝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上,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带着强烈占有和保护欲的姿势。
他对她的这种在意,里面或许有怜惜,有愧疚,有责任,有独占欲……但男女情爱……恐怕真的极少,或者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分辨。
他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一个能让他安心卸下所有疲惫的‘港湾’,一个能证明他并非只有冷酷杀戮的‘救赎象征’。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种复杂的“需要”不断加深,深到足以扭曲他的信念,让他心甘情愿为了留住这份“救赎”而背弃一切。
路还很长啊……
只是……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反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