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荒原的杀戮余烬尚未冷却,遮天魔云已携着更深沉的死寂,碾过荒原边缘扭曲的地平线,扑向下一处猎物——血溪宗。
与骸骨魔宗扎根于枯骨之地不同,血溪宗的山门,坐落在一片广阔而诡异的血色沼泽之中。这里的地面并非坚实的土壤,而是粘稠、沸腾、不断冒着猩红气泡的泥泞血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与腐败交织的腥气,吸一口便令人头晕目眩,血脉偾张却又隐隐有凝固之感。
无数条粗细不一的血溪,如同大地狰狞的血管,在沼泽中蜿蜒流淌,最终汇入沼泽中央那片浩瀚的、波涛汹涌的“血河”。血河宽阔如江,河水粘稠如汞,翻滚间仿佛有无数痛苦的面孔在河底挣扎沉浮,散发出滔天的凶煞之气。
血溪宗的主堡,便是一座以巨大妖兽颅骨和黑红色怪石垒砌、半浸在血河之中的狰狞堡垒。堡垒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血痂般的物质,无数血管般的脉络在墙体上搏动,抽取着血河中的能量。
此时,血溪宗显然早已收到了骸骨魔宗被瞬灭的惊悚消息。整个宗门如临大敌,护宗大阵已然全开!
只见一条庞大的血龙虚影,环绕着整片血河沼泽盘旋咆哮,龙身由无数翻腾的血浪和挣扎的魂魄构成,散发出惊人的煞气与怨力。这正是血溪宗赖以成名的“万血孽龙阵”!阵法与地底血脉及整条血河相连,能量源源不断,防御力极强,更兼具强大的神魂攻击与污秽法器灵光之能。
宗门之内,所有弟子皆面色凝重,严阵以待。他们修炼的功法多与血液相关,此刻几乎人人都咬破舌尖或割开手腕,将自身精血喷洒入脚下的阵法脉络之中,激发阵法的最大威力。血河之上,漂浮着数十艘以白骨和血木制成的战舟,舟上符文闪烁,煞气凝聚。
宗主血河老祖,一个身材肥胖、皮肤赤红、穿着血色宽袍的光头老者(金丹巅峰),正站在主堡最高处的露台上,面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流淌着血光的诡异拂尘,眼神深处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一丝绝望的疯狂。
幽冥鬼域易主,新主乃是一位手段通天、狠辣无情的魔头,携雷霆之势踏平骸骨魔宗……这个消息太过骇人。血溪宗与骸骨魔宗实力在伯仲之间,对方能瞬灭骸骨魔宗,血溪宗又能支撑多久?
但他别无选择,逃?在这茫茫荒原,又能逃到哪里去?唯有依托这经营数百年的护宗大阵,拼死一搏!
“来了!”有弟子发出惊恐的尖叫。
远天,那片吞噬了骸骨魔宗的漆黑魔云,如同死亡的潮汐,无声而迅疾地蔓延而来,所过之处,连天空那终年不散的血色煞气都被驱散、吞噬,留下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魔云之上,叶无忌负手而立,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那血气冲天、孽龙盘踞的沼泽。那万血孽龙阵散发出的凶煞之气,足以让寻常元婴初期修士皱眉,却让他体内那新生的寂灭帝意微微躁动,那是一种遇到“同类”但层次远低于自身的能量时的本能反应——不屑,以及……食欲。
“殿主,此阵名为万血孽龙阵,借地底血煞脉与血河之力,颇为难缠,尤其擅长污秽灵光、侵蚀神魂,强攻恐损耗不小。”千面鬼帝在一旁恭敬地禀报,语气带着一丝谨慎。他虽新投,却也想展现价值。
幽魂道人也凝重点头:“此阵核心与那血河相连,不断生生不息,若要破阵,或需先断其血河之源,但血河广阔,煞气浓郁,极难……”
叶无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
“不必那么麻烦。”
他缓缓踏前一步,目光锁定了那条由血浪与怨魂构成的庞大孽龙虚影,以及其后血河主堡上那个紧张的光头老者。
“本座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何谓……真正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魔元爆发,没有鬼哭神嚎的异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指向前点出。
指尖,那一点晶莹如玉、漆黑如夜的寂灭帝意骤然亮起!
这一点帝意,相较于下方那庞大的血龙和浩瀚的血河,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在这一点帝意出现的刹那——
天地仿佛骤然失声!
一种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与死寂,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那是一种位格上的绝对碾压,仿佛君王降临,万民噤声!
下方那原本咆哮翻滚的血龙虚影,猛地一滞,构成其身体的亿万血浪和怨魂同时发出无声的恐惧尖啸,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庞大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盘旋的速度变得迟滞而僵硬!
整条浩瀚的血河,沸腾的程度骤然降低,河面上那些挣扎的面孔露出了极致的惊恐,仿佛感受到了最终极的归宿与终结正在降临!
血溪宗所有弟子,在这一刻,无论修为高低,都感到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血脉运转瞬间凝涩,体内修炼的血煞之力变得如同冻结的冰块,难以调动分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至高存在的渺小与恐惧感,淹没了他们!
血河老祖脸上的疯狂与决绝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骇然与绝望!他手中的血色拂尘剧烈颤抖,器灵发出哀鸣。他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力量,但这力量让他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只想跪地臣服,等待最终的审判!
“寂灭。”
叶无忌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指尖那一点帝意微微一颤。
一道细如发丝、几乎看不见的漆黑细线,自他指尖射出,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便射中了那庞大血龙虚影的额头!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漆黑细线仿佛拥有着绝对的“终结”权能,其所触及之处,一切能量、物质、甚至法则,都走向了最终的“静寂”。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
那由海量血煞怨力构成的孽龙虚影,从被击中的额头开始,颜色迅速由赤红变为死寂的灰黑,并且这种灰黑色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全身蔓延!
所过之处,翻腾的血浪平息,挣扎的怨魂如同被抹去般无声消散,咆哮的龙首凝固成僵硬的雕像!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那庞大无比、凶威赫赫的万血孽龙阵核心显化,便彻底化为了一条灰黑色的、死寂的、毫无生气的岩石般的巨物,凝固在半空之中!
下一刻,微风吹过,那石化般的孽龙躯体,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塌、瓦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飘散消失……
护宗大阵,破!
不是强行攻破,而是以绝对的位格与法则之力,将其存在的根基——那狂暴的血煞怨力,直接“终结”、“寂灭”!
噗——!
噗——!
噗——!
下方,所有将自身精血与阵法相连的血溪宗弟子,在阵法被强行“寂灭”的刹那,遭受了恐怖的反噬,齐齐喷出大口鲜血,修为稍弱者当场血脉崩裂,肉身干枯而亡!就连那数十艘血骨战舟上的符文也瞬间黯淡,舟体出现裂痕!
血河老祖更是如遭重击,肥胖的身躯剧烈颤抖,连喷三大口本源精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骇然:“法则……这是……法则之力?!你……你究竟是谁?!”
叶无忌收回了手指,脸色微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但瞬间恢复。初步凝练的寂灭帝意动用起来消耗极大,更是对心神负担不小,但效果……他很满意。
这已然触及了一丝化神期才能真正掌控的法则之力的边缘,甚至因其本质极高,威力更甚。
他不再看那崩溃的血溪宗弟子,目光落向那条因阵法破灭而失去束缚、开始更加汹涌澎湃的血河。
“这条河,倒是有点意思。”
他能感觉到,血河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颇高的血腥能量源,与那“帝血”隐隐有一丝遥远的共鸣,但又驳杂不纯。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掌心对准了下方的浩瀚血河。
《万化魔功》运转,一个巨大的吞噬漩涡凭空出现在血河上空,恐怖的吸力爆发!
轰隆隆——!
整条血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攫住,滔天血浪逆卷而上,如同一条条不甘的血色巨蟒,却被强行拖拽着,投入那深不见底的吞噬漩涡之中!
粘稠的血河之水、其中蕴含的磅礴血煞之气、那些挣扎的怨魂……尽数被疯狂吞噬、炼化!吞噬漩涡仿佛一个无底洞,任凭血河如何汹涌,都照单全收!
血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水位下降,河床裸露,露出下面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和锈蚀的兵器残骸。
“不!我的血河!我的根基!”血河老祖发出绝望的哀嚎,这血河是他和宗门力量的根本所在!他疯狂地催动法力,试图阻止,却根本无法撼动那吞噬漩涡分毫。
叶无忌冷漠地操控着吞噬,海量的血煞能量被炼化为精纯的魔元,滋养着魔婴。那丝微弱的高等能量源也被剥离出来,融入那一丝寂灭帝意之中,使其似乎又壮大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同时,他腰间的养魂珠再次自动飞出,悬浮于空,柔和白光洒落,将血河中那些被吞噬剥离出来的魂魄碎片尽数吸收。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那条浩瀚血河,竟被吞噬得近乎干涸!只剩下河床中心一处泉眼般的地方,还在汩汩地冒着粘稠的血浆,但那涌出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吞噬的速度。
血溪宗的抵抗意志,随着血河的干涸,彻底崩溃了。
“降!我们投降!”有长老凄厉地喊道,扔掉了手中的法器。
“魔尊饶命!饶命啊!”弟子们跪在干涸的河床上,磕头如捣蒜。
血河老祖面如死灰,瘫倒在露台上。
叶无忌停止了吞噬,目光扫过求饶的众人,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
“本座说过,需要十万生魂炼宝。”
“你们,刚好凑数。”
他心念一动,吞噬漩涡猛然转向,罩向了下方那些绝望的血溪宗弟子!
凄厉的惨嚎声再次响彻这片化为血色地狱的沼泽。
千面鬼帝和幽魂道人看着那毫不留情、吞噬一切的背影,心中寒意更甚。这位殿主的力量愈发深不可测,手段也愈发冷酷决绝。
叶无忌则感受着体内增长的魔元和养魂珠内充盈的魂力,目光却投向了那最后的血泉泉眼。
“这泉眼之下,似乎还藏着点什么……”
他身影一闪,向着那血泉落去。
寂灭帝意初试锋芒,便碾碎一宗。万魔之王的凶名,将以血溪宗的彻底湮灭为祭,传遍整个黑煞荒原,并向着更遥远的地域,扩散开来。而深藏于血源之中的秘密,似乎也即将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