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医院后巷黑沉沉的,跟块浸了墨的布似的。温然裹紧身上的白裙子,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黑影里,手里攥着个小通讯器,手指头使劲攥着,都有点发白了。
巷口传来脚步声,厉沉舟从黑影里走出来,黑风衣的下摆蹭过地上的小石头,带着股冷飕飕的劲儿。
“他上钩了。”温然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紧张,“今天下午我去咖啡厅,他主动跟我聊了不少,还问我明天想不想去画廊看展。”
厉沉舟点点头,眼睛落在她有点发红的眼角——那是按计划提前用手指头揉出来的,看着像哭过,计划着能勾着林渊那点说不清的保护欲。“他没说别的?比如公司的事,或者……跟他来往的人?”
“没有。”温然摇摇头,手指头无意识地摸着画夹的背带,“他就跟我聊画画,聊天气,甚至问我喜欢什么花。不过……”她顿了顿,“我瞅见他左手手腕上有块新烫的疤,像是这阵才弄的,他端咖啡的时候总下意识挡着。”
厉沉舟皱了皱眉。烫伤疤?林渊向来把自己当宝贝,怎么会留这种疤?
“把这事儿记牢了。”他沉声说,“接下来按计划来,别太主动。他约你看展,你就说明天要去买画材,后天再约他。”
“欲擒故纵?”温然抬起头,眼里有点明白过来的意思。
“对。”厉沉舟看着她,说得挺严肃,“吊着他点,让他觉得你没那么好追。同时多留意他身边的人,他常去的地方,哪怕是随口提过的一个名字、一个地址,都可能藏着有用的事儿。”
温然抓紧画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顿了顿,又问,“那个护士……真自杀了?”
厉沉舟沉默了几秒,嗯了一声。
“林渊这人心也太狠了。”温然的声音有点发颤,“为了自己,手下说扔就扔了。”
“所以才更得小心。”厉沉舟抬手,把一顶宽边帽子扣在她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别露馅儿,先顾好自己。有任何情况,马上联系苏晚。”
温然拽了拽帽檐,转身往巷口走。白裙子在黑夜里像朵飘来飘去的云,走到街角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厉沉舟已经钻回黑影里了,就剩风衣一角被风吹起来,跟只飞走的老鹰似的。
回到咖啡厅附近的出租屋,温然把画夹里的素描纸抽出来,纸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林渊,左腕有烫伤疤,爱喝不加糖的冰美式,对我很上头。
她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画夹夹层里,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子里的姑娘看着还有点嫩,可眼底深处,藏着跟厉沉舟一样的认真劲儿。
窗外,月亮被云彩遮住了,跟有人在暗处偷偷眯起眼瞅着似的。
回到家,温然刚把画夹塞进衣柜,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手电筒的光,在窗帘上投下个晃动的人影。她心猛地一跳,反手摸出枕头下的微型报警器——这是厉沉舟给她的,说情况不对就按。
“谁?”她故意让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脚却悄悄挪到衣柜边,指尖勾住柜门。
窗外没动静,声音转到门外,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温然攥紧报警器,她想起林渊说过“喜欢清静”,这出租屋是苏晚特意找的老小区,夜里基本没人走动。缺点是有坏人很难求救。
“咔哒。”门锁被轻轻拧动了一下。
温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拉开衣柜门躲进去,刚关到一半,大门被撞开了。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闯进来,手里攥着根铁棍,脸上有道疤,正是那天在画廊街角看到的——尾随林渊的鸭舌帽男人!
“林渊的小情人在吗?”男人咧开嘴笑,露出黄黑的牙,“他欠我们老大的钱,拿你抵债正好。”
温然缩在衣柜里,大气不敢出,手指在报警器上抖得按不下去。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突然摸到画夹里的铅笔刀——早上削铅笔时忘了拿出来。
“躲这儿呢?”男人一把拉开衣柜门,铁棍劈头盖脸砸下来。
温然猛地往旁边滚,铁棍砸在衣柜板上,发出“哐当”巨响。她抓起铅笔刀朝男人划过去,刀刃在他胳膊上拉出道血痕。
“找死!”男人怒吼着扑过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温然眼前发黑,指甲拼命抠他的胳膊,就在意识快模糊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是陆泽!他手里举着根撬棍,身后跟着两个穿便衣的警察,显然是早有准备。男人见状想跳窗跑,陆泽一撬棍砸在他腿弯,男人“扑通”跪倒在地,被警察反手铐住。
“没事吧?”陆泽蹲下身扶温然,她脖子上已经红了一片,咳嗽着说不出话。他瞥见掉在地上的画夹,捡起来时,夹层里的纸条飘了出来——正是温然记录林渊信息的那张。
陆泽扫了眼纸条,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眉头皱得很紧:“他是外号‘刀疤’——张强,跟着林渊混过,后来反水自立门户,专干追债的勾当。”他顿了顿,盯着温然,“你刚才为什么不按报警器?”
温然还在发抖,指着男人胳膊上的刀伤:“我怕……怕他狗急跳墙,有生命危险。”
陆泽没说话,只是把纸条塞回她手里,声音沉了沉:“这次的危险,可能是林渊把你当诱饵,引他的仇家来,自己好坐收渔利。如果真是这样,这招够他妈狠。”他看了眼窗外,“苏晚让我来守卫你,今晚发生这档子事,看来这老破小区不能待了。”
温然被陆泽扶着走出出租屋,夜风灌进脖子,她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警车呼啸着开走,带走了张强,也带走了她那点自以为是的镇定。
“如果是林渊的计划,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对我有意思吗?”温然低声问,声音还在发颤。
陆泽回头看了眼那栋老旧的居民楼,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因为他可能猜到,你是厉沉舟派来的。伤了你,比杀了厉沉舟还解气。”
远处传来医护车的声音,温然摸着脖子上的红痕,突然明白厉沉舟曾说的那句“顾好自己”有多难。林渊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恋人,只有拼命活下来的人,和……死在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