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情绪。囡囡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还摆着她没拼完的拼图，粉色的小熊玩偶歪在床头，可那曾围着他喊“爸爸”的小身影，再也不会从门后跳出来了。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头顶，他一把挥开鞋柜上的钥匙和水杯，“哐当”一声，玻璃碎片溅了一地，锋利的边缘映着他扭曲的脸。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进客厅，双手攥住茶几的边缘，猛地往上一掀。茶具、遥控器、囡囡剩下的半块饼干，瞬间散落满地，木质茶几腿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苏晚从卧室跑出来，刚想开口，就见厉沉舟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向墙壁，抱枕里的棉絮飞出来，飘在空气里，像一团团苍白的雪。
“沉舟！你别这样！”苏晚急忙上前，想拉住他的胳膊，却被他狠狠甩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电视柜。
厉沉舟没有回头，眼里只有翻涌的恨意和绝望。囡囡惨死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冰箱里那颗苍白的小脑袋、地板上冰冷的身体，还有凶手落网时那副无所谓的嘴脸，每一幕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他冲进书房，一脚踹开柜门，里面放着他之前收藏的几把工艺飞刀——那是他以前和朋友一起玩户外时买的，刀刃锋利，刀柄缠着防滑绳。
他一把抓过两把飞刀，转身就往客厅走。苏晚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追上去：“沉舟！你拿这个干什么？快放下！”
“放下？”厉沉舟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放下能让囡囡回来吗？放下能抹平她受的罪吗？”他几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户，晚风吹进来，带着外面街道的喧嚣，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戾气。
他举起手里的飞刀，眼神空洞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行色匆匆的人，有说有笑的情侣，牵着孩子的父母，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刺着他——为什么别人都能阖家团圆，偏偏他的囡囡要遭遇那样的不幸？为什么老天要这么不公？
“沉舟！你疯了！快把刀放下！”苏晚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你这样会出事的！我们已经失去囡囡了，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出事？我早就不怕出事了！”厉沉舟猛地挣脱苏晚的束缚，手臂一扬，一把飞刀“咻”地一声从窗户飞了出去，划过夜空，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他像发了疯一样，又抓起一把飞刀，准备往外扔。
苏晚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再次冲上去拉住他：“你干嘛呀？厉沉舟！那是刀！会伤人的！”
“伤人又怎么样？”厉沉舟红着眼，嘶吼着，“这个世界这么脏，伤几个人又算什么？！”他用力一甩，将苏晚甩到一边，同时手里的飞刀接二连三地往外扔。一把、两把、三把……锋利的刀刃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寒光，像一道道绝望的嘶吼，朝着楼下的街道飞去。
苏晚瘫坐在地上，看着厉沉舟疯狂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怕。她知道他心里苦，知道他放不下囡囡的死，可他这样做，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想爬起来再去阻止他，可双腿发软，根本用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还有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那声惨叫像一道惊雷，瞬间炸醒了厉沉舟。他举着飞刀的手猛地顿住，身体僵硬地站在窗边，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恐惧。
“怎……怎么回事？”他声音发颤，慢慢探出头，朝着楼下望去。
楼下的街道上，已经围了一群人，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打电话，还有人蹲在地上，似乎在查看什么。借着路边的路灯，厉沉舟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下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在蔓延，而他刚才扔出去的一把飞刀，正插在那个人的胸口，刀柄还在微微晃动。
“不……不可能……”厉沉舟踉跄着后退一步，手里的飞刀“哐当”掉在地上，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发泄一下……”
苏晚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窗边，当看到楼下的场景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沉舟……你……你杀人了……”
“杀人？”厉沉舟猛地转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人的……”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怎么办？苏晚……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晚也慌了神，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失去囡囡已经让这个家支离破碎，现在厉沉舟又失手杀了人，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她看着厉沉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无奈，只能强压着慌乱，对他说：“沉舟，你别慌……我们……我们先报警吧……”
“报警？”厉沉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不行！不能报警！报警我就完了！我会被抓起来的！”他想到自己可能要坐牢，可能再也见不到苏晚，心里的恐惧更甚，“我不能坐牢……我还要陪着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可是……可是人已经死了……我们瞒不住的……”苏晚哽咽着说，“楼下那么多人看着，警察很快就会来的……我们现在报警，还能算自首，或许……或许能从轻处理……”
“从轻处理？”厉沉舟苦笑一声，“杀人偿命！就算从轻处理，我也要坐一辈子牢！到时候你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他走到苏晚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哀求，“苏晚，我们逃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晚看着厉沉舟眼里的哀求，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逃是不对的，可她也舍不得厉沉舟就这样被抓起来。他们已经失去了女儿，难道还要再失去彼此吗？她犹豫了，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知道，他们逃不掉了。
“警察来了……”他喃喃自语，松开了抓着苏晚肩膀的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
苏晚看着他绝望的样子，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她蹲下身，轻轻抱住厉沉舟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沉舟，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
厉沉舟靠在苏晚的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自己扔出了那些飞刀，后悔自己亲手毁了最后的希望。如果当初他能冷静一点，如果他能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又害了一条人命。
很快，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警察的喊声：“屋里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请立刻开门配合调查！”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慢慢站起身。他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愧疚：“苏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苏晚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别说了……我们一起去开门……”
厉沉舟点了点头，和苏晚一起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门口站着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为首的正是之前负责囡囡案件的中年警察。当他看到厉沉舟和苏晚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了严肃。
“厉沉舟是吗？”中年警察开口，“刚才有人报警，说你从楼上往下扔飞刀，造成一名路人死亡。现在请你跟我们回派出所配合调查。”
厉沉舟没有反抗，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他转头看了一眼苏晚，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晚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沉舟，我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厉沉舟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松开苏晚的手，跟着警察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苏晚再也支撑不住，靠在门框上，放声大哭起来。
厉沉舟被带上警车，警笛呼啸着驶向派出所。坐在冰冷的警车里，他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充满了悔恨和痛苦。他想起了囡囡，想起了苏晚，想起了那个被他失手杀死的路人，心里像被千万根针在扎。
他不知道那个路人是谁，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亲人，不知道他的离开会给那个家庭带来多大的痛苦。就像他失去囡囡一样，那个家庭也失去了他们重要的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到了派出所，厉沉舟被带到审讯室。中年警察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厉沉舟，我们之前聊过，我知道你失去女儿很痛苦，但你不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泄情绪，更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厉沉舟低着头，双手捂着脸，声音沙哑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我只是太痛苦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痛苦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中年警察的语气很严肃，“那个受害者叫张磊，今年三十五岁，是一家公司的职员，家里有老婆和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他今天下班回家，路过你家楼下，就被你的飞刀击中了……你知道你这一扔，毁了多少个家庭吗？”
张磊的情况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厉沉舟的心上。三十五岁，有老婆有孩子，和他一样，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他因为自己的痛苦，亲手毁了另一个家庭，让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让一个妻子失去了丈夫。他和那个杀害囡囡的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厉沉舟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家人……我应该受到惩罚……”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配合警察做了详细的笔录，如实交代了自己扔飞刀的经过和原因。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不管有多少理由，他都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苏晚每天都会来派出所看他，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一些换洗衣物和吃的。她虽然也很痛苦，但还是会强颜欢笑地安慰他，让他好好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厉沉舟看着苏晚日渐憔悴的脸，心里充满了愧疚。他知道，苏晚现在承受的压力不比他小，既要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还要担心他的情况，还要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让苏晚跟着他一起受苦。
很快，案件就移交到了检察院。厉沉舟的行为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虽然他是因为情绪失控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且有自首情节，但造成的后果严重，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开庭那天，厉沉舟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他看到了受害者张磊的家人，他的妻子抱着孩子，坐在原告席上，眼睛哭得红肿，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恨意。当看到厉沉舟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厉沉舟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对着张磊的家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没用，但我真的很后悔……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只求你们能稍微原谅我一点……”
张磊的妻子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法庭上，厉沉舟的律师为他做了辩护，阐述了他失去女儿后的精神状态，以及他自首、认罪认罚的情节，请求法院从轻处罚。
经过审理，法院最终判决厉沉舟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当法官宣读判决结果时，厉沉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反而有了一丝解脱。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弥补一点自己的过错，才能稍微减轻一点心里的愧疚。
走出法庭时，厉沉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苏晚。她看到厉沉舟，立刻跑了过来，眼里充满了泪水：“沉舟……”
厉沉舟看着苏晚，眼里充满了愧疚和不舍：“苏晚，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我会等你的。”苏晚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地说，“七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会在这里等你出来，等你出来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他知道，这七年对苏晚来说会很漫长，但他也知道，苏晚会一直等着他。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在监狱里一定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然后好好补偿苏晚，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很快，厉沉舟就被送到了监狱服刑。监狱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都是重复的劳动和学习。但厉沉舟没有抱怨，而是努力地适应着这里的生活。他每天都会按时参加劳动，认真学习法律知识，积极参加监狱组织的各项活动，只为了能争取减刑，早日出去见到苏晚。
苏晚每个月都会来看他，每次来都会给他带来外面的消息，告诉他家里的情况，告诉他张磊家人的近况。她说，张磊的妻子虽然还是很恨他，但已经慢慢开始接受现实，带着孩子开始了新的生活。厉沉舟听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他知道，时间或许能抚平一切伤痛，虽然过程会很漫长。
在监狱里的日子，厉沉舟每天都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想起了囡囡，想起了张磊，想起了苏晚，心里充满了悔恨。他知道，是自己的冲动和失控，毁了两个家庭，也毁了自己的人生。如果当初他能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如果他能寻求正确的发泄方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开始学着调整自己的心态，学着用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他在监狱里认识了一些同样因为一时冲动而犯罪的人，他们一起互相鼓励，互相支持，一起努力改造，争取早日出狱，重新做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厉沉舟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的机会。七年的刑期，因为他的积极改造，最终减为五年。
五年后，厉沉舟终于刑满释放。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外面自由的空气。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苏晚，她比五年前成熟了很多，脸上也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对他的爱意和期待。
厉沉舟快步走到苏晚面前，紧紧地抱住她，声音哽咽着说：“苏晚，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苏晚也紧紧地抱着他，眼泪流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好回来的……”
厉沉舟和苏晚一起回了家。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囡囡的房间依旧保持着原样，粉色的小熊玩偶还歪在床头，仿佛在等着主人回来。厉沉舟走进囡囡的房间，看着里面熟悉的一切，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囡囡，爸爸回来了……”他轻声说，“爸爸知道错了……爸爸以后会好好生活，会好好照顾妈妈，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苏晚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沉舟，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囡囡的爱，好好活下去……”
厉沉舟点了点头，握住苏晚的手：“嗯……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厉沉舟开始重新适应外面的生活。他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他做得很认真。他每天都会按时上下班，下班回家后会帮苏晚做家务，陪苏晚散步，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他还经常会去看望张磊的家人，每次去都会给他们带一些生活用品和孩子的学习用品。一开始，张磊的妻子对他很冷淡，甚至不愿意理他，但厉沉舟没有放弃，依旧坚持着去看望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弥补着过去的过错。
渐渐地，张磊的妻子也慢慢放下了对他的恨意，虽然还是无法完全原谅他，但已经愿意和他说话了。她知道，厉沉舟也承受了很多痛苦，也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
厉沉舟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完全弥补自己的过错，无法忘记囡囡的死，也无法忘记张磊的家人所承受的痛苦。但他会用自己的余生，去好好生活，去好好照顾苏晚，去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去纪念那些因为他而失去的生命。
他终于明白，痛苦和绝望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也不是放弃生活的借口。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应该保持冷静和理智，用正确的方式去面对，去解决。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的痛苦，变成伤害别人的武器，才能不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和苏晚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他们心里的伤口依旧存在，但他们学会了带着伤口前行，学会了在痛苦中寻找希望，学会了珍惜眼前的生活。
他们知道，囡囡在天上看着他们，张磊也在天上看着他们，他们希望看到他们好好地生活下去。所以，他们会带着这份希望，勇敢地面对未来的每一天，用自己的行动，去弥补过去的过错，去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有时候，晚上睡觉前，厉沉舟会紧紧地抱着苏晚，轻声说：“苏晚，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好好过……”
厉沉舟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他知道，他欠苏晚太多，欠张磊的家人太多，欠囡囡太多。他会用自己的余生，去偿还这些亏欠，去好好生活，去做一个好人，以此来纪念那些逝去的生命，以此来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生活或许不会回到过去的样子，但厉沉舟和苏晚会带着爱和希望，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铁门上的小窗“哐当”一声被拉开时，厉沉舟正靠在墙角，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墙皮上剥落的石灰。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饭香飘进来，他眼皮都没抬，只听见狱警老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吃饭了，厉沉舟。”
这是他入狱的第三年，五年刑期因为前两年的积极改造减了刑，可最近这半年，他像是变了个人。囡囡的笑脸在梦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张磊妻子那双红肿的眼睛，还有苏晚每次探监时强装的笑脸——他知道苏晚在外面过得难，邻里的指指点点、打工的辛苦，全是因为他当初那该死的冲动。这份愧疚像块烂泥，把他前两年攒下的那点“好好改造”的心思，糊得严严实实。
老赵推着餐车走到牢门前，熟练地打开送饭口的小铁门，把装着饭菜的铁盘递进去。菜是寡淡的炒青菜，上面飘着几滴油星，米饭压得实实的，冒着热气。换作以前，厉沉舟会默默接过来，蹲在地上吃，可今天，他盯着那铁盘，心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在这里吃这种猪食，天天对着四面墙忏悔？凭什么那个杀害囡囡的凶手早就伏法，他却还要在这里受这份罪？凭什么苏晚要跟着他遭罪，张磊的家人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股火越烧越旺，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那只递着铁盘的手——骨节分明，手腕上的皮肤因为常年干活，带着点粗糙的质感。
“磨蹭什么？赶紧接过去！”老赵见他不动，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他管厉沉舟快三年了，知道这小子前两年老实，最近却总透着股不对劲，眼神里藏着股狠劲，像是随时要炸的炮仗。
就是这声不耐烦的呵斥，成了点燃炮仗的火星。厉沉舟猛地抬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他没有去接铁盘，而是突然往前一扑，右手死死抓住了老赵伸进来的手腕！
老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往后抽手，可厉沉舟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像铁钳一样箍着他的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厉沉舟！你干什么？松手！”
厉沉舟不说话，眼里只有翻涌的戾气和绝望。他看着老赵手腕上跳动的青筋，听着对方的呵斥，脑子里突然闪过囡囡躺在冰箱里的样子，闪过张磊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闪过苏晚哭红的眼睛。这些画面搅在一起，变成了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他想喊，想叫，想把心里的憋屈全都发泄出来，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牙齿，只有这口能撕碎一切的牙齿。
他低下头，朝着老赵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走廊里回荡，震得墙壁都仿佛在颤抖。厉沉舟用了全身的力气，牙齿深深嵌进老赵的皮肉里，铁锈味混着血腥味瞬间在他口腔里炸开。他像是疯了一样，狠狠一扯，一块带着血丝的肉，被他硬生生咬了下来！
“我操你妈！”
他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那块肉，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血花。他瞪着老赵，眼神里全是疯狂的恨意，像是在骂老赵，又像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骂这操蛋的人生，骂那个冲动到毁了一切的自己。
老赵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湿了警服。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肉被撕掉一块，露出里面粉嫩的组织，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疼得他眼前发黑。他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朝着送饭口就砸了过去，想打厉沉舟，却被牢门挡着，只砸到了冰冷的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反了！你他妈反了！”老赵疼得嘶吼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来人！快来人！厉沉舟袭警！”
走廊里很快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值班的狱警听到动静，拿着警棍就跑了过来。当他们看到老赵手腕上的伤口，还有牢门里那个满嘴是血、眼神疯狂的厉沉舟时，全都愣住了。
“快！把他控制住！”领头的狱警反应过来，立刻大喊一声，掏出钥匙就要打开牢门。
厉沉舟吐掉嘴里的那块肉，肉落在地上，沾了灰尘，显得格外狰狞。他没有逃跑，也没有反抗，只是靠在墙上，死死地盯着门口，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神里透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前两年的减刑肯定要泡汤，说不定还要加刑，可他不在乎了。反正他已经是个罪人了，多坐几年牢，或许心里还能好受点。
牢门“哗啦”一声被打开，几个狱警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扑向厉沉舟。有人按住他的胳膊，有人抓住他的肩膀，还有人用警棍顶住他的后背，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厉沉舟挣扎了几下，可他一个人根本抵不过几个训练有素的狱警，很快就被制服了。
“老实点！”一个狱警狠狠踹了他一脚，“敢袭警？你不想活了！”
厉沉舟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水泥地，能感觉到地上的血渍沾到了脸上。他笑了起来，笑得很狰狞，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我操你妈！来啊！有本事打死我！打死我正好！省得我在这里受折磨！”
“还敢嘴硬！”按住他的狱警火了，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扇。
“别动手！”旁边的人拦住了他，“先把赵哥送医院！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几个狱警扶着疼得快要站不住的老赵，急匆匆地往外面走。老赵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厉沉舟，眼里充满了恨意和后怕。他当了十几年狱警，见过不少刺头，可像厉沉舟这样狠的，还是第一次见——说咬就咬，还真敢下死手。
剩下的狱警把厉沉舟从地上拉起来，用手铐把他的双手反铐在身后，又用绳子绑住了他的双腿，防止他再发疯。厉沉舟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们拖拽着往走廊尽头的禁闭室走去。他一路上都在骂，骂狱警，骂监狱，骂这个世界，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直到嗓子喊得发不出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禁闭室比他原来的牢房还要小，只有几平米大，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个冰冷的水泥台，什么都没有。墙上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一直亮着，晃得人眼睛疼。狱警把他扔在水泥台上，“哐当”一声锁上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厉沉舟一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感受着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一开始，他还在挣扎，想挣脱手铐和绳子，可越挣扎，手腕和脚踝就勒得越疼，很快就磨出了血泡。他放弃了挣扎，瘫在水泥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口腔里还残留着血腥味，手腕上因为刚才抓老赵时用力过猛，也隐隐作痛。可这些疼，都比不上心里的疼——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他想起了苏晚，想起上次探监时，苏晚告诉他，她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工资比以前高了点，还说囡囡的房间她一直打扫着，等着他出去一起看看。当时他还笑着说，等他出去了，就带她去吃顿好的，弥补她这些年受的苦。可现在，他袭警了，还咬掉了狱警一块肉，肯定要加刑，说不定要在这监狱里待一辈子。他怎么对得起苏晚？怎么对得起她的等待？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水泥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又绝望。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自己没控制住脾气，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一天，禁闭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严肃。厉沉舟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他，认出这是监狱的管教主任，姓李。
李主任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水泥台上：“厉沉舟，你可知错？”
厉沉舟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了有没有用。
“你前两年表现不错，本来有机会再减刑，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李主任的语气很严厉，“袭警，故意伤害，还辱骂执法人员！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公然挑衅监狱的管理秩序！是犯罪！”
厉沉舟还是不说话，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老赵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手腕缝了二十多针！医生说差点就伤到筋了！”李主任接着说，“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就因为你一时冲动，他现在连班都上不了，你对得起他吗？”
提到老赵的家人，厉沉舟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了张磊的家人，想起了苏晚，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他淹没。他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地说：“我……我错了……”
“错了？一句错了就完了？”李主任冷笑一声，“你当初扔飞刀杀人的时候，也说过错了！你现在又犯同样的错！厉沉舟，你到底有没有点记性？！”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厉沉舟的心上。是啊，他当初就是因为冲动，才杀了人，毁了两个家庭。现在，他又因为冲动，袭了警，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希望。他就是个废物，一个只会用暴力发泄情绪的废物！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哽咽着，“我就是……就是心里难受……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难受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李主任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厉沉舟，我知道你心里苦，失去女儿，又犯了错，心里肯定不好受。可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这样不仅害了别人，也害了你自己，害了等你的人！”
等你的人……
苏晚的脸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每次探监都带着微笑，告诉他“我等你”的女人；那个明明自己过得很苦，却还反过来安慰他的女人；那个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女人。如果他真的在这监狱里待一辈子，苏晚怎么办？她还要等他多久？
“我……我不想加刑……”厉沉舟突然抬起头，眼里充满了哀求，“李主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我想出去……我想见到苏晚……”
李主任看着他眼里的哀求，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厉沉舟的情况，也知道他前两年确实表现不错，这次的事，虽然恶劣，但也确实有他心里压抑太久的原因。他叹了口气，说：“机会不是我能给你的，是要靠你自己争取的。老赵那边，你必须亲自去道歉，求得他的原谅。另外，监狱会对你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心理辅导，如果你能好好配合，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听到还有挽回的余地，厉沉舟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去！我去道歉！我一定好好配合心理辅导！我再也不冲动了！”
李主任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禁闭室。门再次被锁上，可厉沉舟的心里，却不像刚才那样绝望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抓住，不能再错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一直在禁闭室里待着，等着老赵从医院回来。他每天都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想起自己当初的冲动给多少人带来了痛苦，想起苏晚的等待，想起张磊家人的悲伤，心里的愧疚就越来越深。他暗暗发誓，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要冷静，再也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一周后，狱警打开了禁闭室的门，告诉他老赵回来了，同意见他。厉沉舟的心里既紧张又愧疚，他跟着狱警，一步步走向医务室。路上，他不停地在心里练习着道歉的话，可真到了医务室门口，他却突然胆怯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赵，不知道老赵会不会原谅他。
“进去吧。”狱警推了他一把。
厉沉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医务室的门。老赵坐在病床上，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还有点苍白。当他看到厉沉舟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厉沉舟走到病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他低着头，声音哽咽着说：“赵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咬你……不该袭警……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老赵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样子，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了厉沉舟前两年的老实，想起了他失去女儿的痛苦，心里的恨意渐渐淡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厉沉舟，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不能拿我撒气啊。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你要是真把我手腕咬废了，我一家人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我混蛋……”厉沉舟的眼泪流了下来，“赵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再也不犯这种错了……你要是还不解气，你就打我骂我，只要你能原谅我……”
老赵摇了摇头：“打你骂你有什么用？我的手还是疼，罪还是受了。厉沉舟，我不奢求你能弥补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真的改了这个脾气。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出去和家人团聚，别再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听到“家人团聚”这四个字，厉沉舟的心里更愧疚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赵哥，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我……我一定会改的……我一定会好好改造，早日出去，不辜负你和苏晚的期望……”
老赵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厉沉舟又跪了一会儿，才在狱警的示意下，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医务室。
从那天起，厉沉舟像是真的变了个人。他开始认真参加心理辅导，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一点点梳理自己的情绪，把心里的愧疚和痛苦都说出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憋在心里。他也重新开始积极参加劳动，不管是多脏多累的活，他都毫无怨言，认真地完成。
监狱里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变化，以前那个眼神里藏着狠劲的厉沉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却格外认真的男人。就连李主任看到他，都忍不住点了点头，说他这次是真的想通了。
苏晚下次探监的时候，看到厉沉舟，眼睛一亮。她能感觉到，厉沉舟的状态比上次好多了，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绝望和戾气，多了一丝平静和坚定。
“沉舟，你最近怎么样？”苏晚笑着问他，眼里满是期待。
厉沉舟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暖暖的，也笑了起来：“我很好，苏晚。我最近在参加心理辅导，也在好好劳动，争取早点出去陪你。”
“真的吗？”苏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厉沉舟点了点头，“苏晚，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以前是我太冲动，毁了太多东西，以后我再也不会了。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好好对你，好好弥补你。”
“我相信你。”苏晚笑着说，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探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看着苏晚离开的背影，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动力。他知道，他不能再让苏晚失望了，不能再让那些关心他的人失望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厉沉舟更加努力地改造。他利用休息时间，跟着监狱里的老犯人学习手艺，学修家电，学做木工，只想多学一点本事，等出去了能找份好工作，好好照顾苏晚。他还主动帮着狱警管理其他犯人，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成了监狱里的“积极分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厉沉舟的表现越来越好，多次获得监狱的表扬，还获得了一次减刑的机会。当他得知自己的刑期又减了半年，只剩下不到一年就能出狱时，他激动得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和苏晚团聚的画面。
他开始倒计时，每天都在心里算着离出狱还有多少天。他想象着出去那天，苏晚会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来接他，想象着他们一起回家，一起打扫囡囡的房间，一起做顿好吃的，想象着以后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这天，厉沉舟正在车间里修家电，李主任突然走了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厉沉舟，收拾一下东西，你可以提前出狱了。”
厉沉舟愣了一下，手里的螺丝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李主任：“李主任……你说什么？我……我可以提前出去了？”
“是啊。”李主任笑了笑，“你最近表现特别好，监狱上报了你的情况，上级批准你提前释放。赶紧收拾东西吧，你家人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厉沉舟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朝着李主任鞠了一躬：“谢谢李主任！谢谢你们！”
他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李主任走出了车间。一路上，他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当他走到监狱大门前，看到那扇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再也忍不住，朝着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苏晚！”
苏晚听到他的声音，猛地转过头，看到朝她跑来的厉沉舟，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也朝着他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厉沉舟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怀里的温度，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自由和幸福。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苏晚，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欢迎回家，沉舟。”苏晚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哽咽着，“我们回家……”
厉沉舟点了点头，牵着苏晚的手，一步步走出了监狱大门。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他知道，过去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会用自己的余生，好好照顾苏晚，好好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好好生活，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再也不会冲动，再也不会让自己的痛苦变成伤害别人的武器。他会带着对囡囡的思念，带着对张磊家人的愧疚，带着对苏晚的爱，勇敢地走下去，用行动证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一个值得被原谅、值得被爱的人。
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但厉沉舟知道，只要他和苏晚在一起，只要他能保持冷静和理智，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过上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而那扇监狱的大门，还有曾经那个冲动疯狂的自己，都将永远留在过去，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