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格朗图城外的晨光刚漫过沙丘,胤禩率领的兵马便踏着晨雾归来。队伍最前,几名骑兵押着一串被绳索捆缚的人——昨日追至西南戈壁的岔路口,虽让罗卜藏丹津带着少数亲信趁乱逃了,但他身边的谋士策凌、大将巴图等十几人,终究没能跑掉,全被胤祥带人截住,五花大绑地押了回来。
马蹄踏过准噶尔残营的废墟,胤禩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远处飘扬的“抚远大将军”旗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十四弟终究还是来了,只是比他预想中晚了半日——这半日的差距,恰好让他先一步收拾了残局。
“八哥!恭喜凯旋!”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胤禵身着银白色抚远大将军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意,伸手便要去扶胤禩下马,“我听说八哥打退了罗卜藏丹津的主力,还擒了他的得力手下,特意带着兵马过来接应,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倒让八哥辛苦了!”
胤禩翻身下马,不着痕迹地避开他递来的手,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十四弟客气了。不过是侥幸打退残敌,擒了几个偏将谋士,倒是让十四弟特意跑一趟,费心了。”
两人说话间,哈密总兵、沈仲书及一众将领已围了上来。目光齐刷刷落在被押解的策凌等人身上,有人认出那是罗卜藏丹津身边最会出谋划策的谋士,还有常年带兵的大将,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谁也没想到,被困多日的胤禩不仅能自行破围,还能在追剿中拿下罗卜藏丹津的核心幕僚,这份战力与谋略,着实令人心折。
“八爷真是好本事!”哈密总兵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钦佩,“之前听闻八爷在科布多被围,咱们在哈密还替您捏着把汗,没想到您用那新式火枪阵,不仅打垮了策妄阿拉布坦,还追着罗卜藏丹津的主力打,连他的谋士大将都擒了,这要是传到京城,皇上定然龙颜大悦!”
“可不是嘛!”旁边的副将也跟着附和,“咱们跟着大将军在哈密等了这些日子,粮草器械都备妥了,就等着出兵,结果八爷这边已经把大事办得差不多了。您这战术、这胆识,咱们真是自愧不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里的赞叹毫不掩饰。胤禵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马缰——这些话像细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明明他才是皇阿玛亲封的抚远大将军,统管西北军务,可如今,所有的目光与赞誉都涌向了八哥,他倒成了个“姗姗来迟”的旁观者。
胤祥看在眼里,轻咳一声开口道:“十四弟这些日子在哈密也没闲着,想必是在仔细探查准噶尔的布防,为驰援做万全准备,只是没想到咱们这边进展得快了些,倒让十四弟白跑一趟了。”这话看似客气,却暗暗点出了胤禵在哈密按兵不动、迟迟未出兵的事实。
胤禵脸上的笑意更浓,眼底却掠过一丝尴尬:“十三哥说笑了,八哥和十三哥能平安破围,还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是咱们大清的幸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白跑?对了,八哥,一路追剿肯定累了,我已经让人在营中备好了热汤酒菜,咱们先回营歇息,再好好商议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也好尽快把捷报送回京城。”
胤禩点头:“也好,那就有劳十四弟了。”
众人簇拥着两人往大营走去,沿途的士兵们纷纷驻足观望。目光落在胤禩身上时满是崇敬,扫过被押解的策凌等人时又多了几分兴奋,低声议论不绝于耳:“听说八爷的火枪阵可厉害了,三排轮着打,准噶尔骑兵冲都冲不进来!”“可不是嘛!之前咱们都以为要等大将军出兵,结果八爷自己就把围解了,还抓了罗卜藏丹津的谋士,这才是真本事!”
这些议论声虽小,却清晰地飘进胤禵耳中。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甘,手指却将马鞭攥得越来越紧,指节泛出青白。沈仲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谁都清楚大将军在哈密的心思,想等两城“撑不住”时再出兵,好落个“力挽狂澜”的功劳,可到头来,却最终让八爷抢了先机,如今这笑脸相迎,不过是强撑的场面罢了。
回到大营,胤禵让人将策凌等人押下去严加看管,随后便设宴招待胤禩和胤祥。酒过三巡,胤禵端着酒杯起身,对着胤禩笑道:“八哥,这次西北解围,打退罗卜藏丹津、擒获他的核心幕僚,你立了头功!你来写奏折,向皇阿玛详细禀报你的功劳,让朝堂上下都知道八哥的能耐!”
胤禩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十四弟言重了。此次能破围退敌,全靠将士们奋勇拼杀,还有十三弟在侧翼的鼎力相助,我不过是做了些统筹的小事。至于奏折,还是由十四弟来写最合适——你是抚远大将军,统管西北军务,这捷报理应由你上奏,才合规矩。”
这话一出,帐内众人都暗自点头——胤禩不仅有本事,还懂得谦让,既给足了胤禵面子,又不失自己的风度。胤禵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心中五味杂陈——八哥这话漂亮,可谁都知道,这次胜利的核心全在他身上,就算自己写奏折,也绕不开他破阵、追敌、擒将的事实,这份“谦让”,反倒让他更显尴尬。
胤祥见状,连忙打圆场:“八哥和十四弟都别争了,这功劳是咱们所有人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置这些俘虏,问问他们罗卜藏丹津的去向,还有没有残余势力;另外,科布多和扎尔格朗图的军民还需要安抚,粮草也得尽快调拨。至于奏折,咱们一起商议着写,把将士们的功劳都报上去,才是正理。”
众人纷纷附和,帐内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胤禵端着酒杯,强颜欢笑地与众人碰杯,可目光落在胤禩身上时,却多了几分复杂——他不得不承认,八哥这次不仅赢了仗,还赢了人心,而他自己,却成了众人眼中“来晚一步”的笑话。
宴席散后,胤禩回到临时安排的营帐,胤祥跟着走了进来,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八哥,你刚才也太给十四弟面子了!他在哈密按兵不动,想坐收渔利,现在倒好,还想借着你的功劳写奏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胤禩坐在案前,拿起一份从俘虏身上搜出的军报,缓缓道:“十三弟,别气。十四弟是皇阿玛任命的抚远大将军,咱们若是在功劳归属上跟他争,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反倒显得咱们不懂大局。再说,这次的功劳摆在明面上,就算他写奏折,朝廷上下也知道是谁真正出力破了局。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稳定西北局势,查清楚罗卜藏丹津的去向,至于其他的,不用太在意。”
胤祥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八哥看得比他远,与其在一时的功劳上争高下,不如先稳住西北的根基,这才是长远之计。他点了点头:“还是八哥想得周全。那接下来,我就去提审策凌,问问罗卜藏丹津往哪逃了,还有没有残余势力;再让人去科布多和扎尔格朗图安抚百姓,清点粮草缺口。”
胤禩点头:“嗯,提审时注意分寸,别逼得太急,能问出有用的消息就好。另外,传信给巴里坤,让他们尽快调一批粮草过来,供应两城的驻军和百姓。”
胤祥领命而去,营帐内只剩下胤禩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这次西北之行,虽没能擒住罗卜藏丹津,却也打退了准噶尔的主力,擒了核心幕僚,更在军中树立了威望。只是十四弟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日后在朝堂上,他们之间的较量,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另一边的中军大帐内,胤禵正对着案上的奏折发呆。沈仲书站在一旁,轻声道:“大将军,奏折还是得写,而且要把八爷的功劳写得详细些——这样既能显得您大度识体,也能让皇上知道,您虽未直接参与破敌,却能统筹全局,配合八爷稳定局势。”
胤禵叹了口气,拿起笔:“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我才是抚远大将军,却让八哥抢了所有风头。”
“大将军,眼下不是不甘心的时候。”沈仲书道,“八爷虽立了功,却也犯了‘功高盖主’的忌讳,皇上未必会完全放心他,这抚远大将军依然是非您莫属。您只要好好处理后续的军务,比如安抚百姓、调配粮草,把西北的局面稳住,将来在皇上面前,有的是机会表现。”
胤禵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拿起笔开始写奏折。烛光下,他的脸色格外凝重——他知道,这次他输了一局,但接下来的日子,他绝不会再让八哥轻易占了上风。
次日清晨,胤禩便开始着手处置后续事务:亲自提审策凌,虽没能问出罗卜藏丹津的确切去向,却摸清了他残余势力的分布;随后调拨粮草,派人前往科布多和扎尔格朗图安抚百姓;还去军营慰问受伤的士兵,亲自查看他们的伤势,叮嘱医官用心诊治。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敬佩之情更甚。
而胤禵则按照沈仲书的建议,专心处理军务,配合胤禩调拨粮草、巡查防务,两人表面上配合默契,可之间的微妙气氛,帐内众人谁都看得出来。
西北的风依旧凛冽,可科布多和扎尔格朗图的局势却渐渐稳定下来。胤禩站在扎尔格朗图的城楼上,望着远方的戈壁,心中明白——这次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未擒的罗卜藏丹津、十四弟的心思、朝堂的较量,未来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