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沈时韫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后颈，声音低沉，“它的主要功能是应急联络，不是玩具。”
向暖立刻挺直腰板，指尖珍惜地摩挲着那枚小巧的哨子，脸上是压不住的灿烂笑容：“明白！沈指挥官！这就是我的新‘装备’，保证只在战略需要时使用！”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奔跑：定情信物！这是赤裸裸的定情信物！虽然来自一个连送礼物都像在发布医疗指令的男朋友。
沈时韫看着她那副恨不得立刻吹响哨子召集全世界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与纵容。“走吧，王婶的火车应该快到了。”
今天，是向暖老家那位看着沈时韫长大的王婶首次来访。用向暖的话说，这是一场“非传统意义上的家属接待任务”，需要“战略性重视”。
接站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王婶是个嗓门洪亮、热情似火的中年妇女，一见沈时韫就拉着他手不住打量：“哎呦小韫！真是越长越俊了！小时候给你换尿布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沈时韫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表情管理险些失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薄红。
向暖在一旁憋笑憋得辛苦，赶紧上前解围，亲热地挽住王婶的胳膊：“王婶！一路辛苦啦！我是向暖，沈医生的……朋友。”她故意在“朋友”二字上微妙地顿了顿，换来沈时韫一记淡淡的瞥视。
“知道知道！小韫电话里提过！当兵的女娃娃，好！精神！”王婶拍着向暖的手背，目光在她和沈时韫之间逡巡，笑得意味深长。
回到沈时韫那间整洁得如同样板间的公寓，王婶的“视察”就开始了。从厨房锅具的摆放（“这锅得用铁锅，炒菜香！”），到书房里那堆神经解剖图谱（“哎呦这书上的脑子画得，瘆人！”），再到阳台上那几盆被沈时韫用科学配比精心养护却依旧半死不活的绿植（“这花可不能这么浇，得见干见湿！”），王婶都能发表一番高论。
沈时韫全程跟在后面，表情是一贯的平静，但向暖敏锐地捕捉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偶尔无意识摩挲指尖的小动作——这是沈医生陷入“非逻辑可控环境”时的标准反应。
“攻坚小能手”向暖立刻上线。王婶说铁锅好，她立刻接话：“婶儿说得对！改天我就去挑个好的，保证让沈医生吃上带锅气的菜！”王婶吐槽医学书，她笑着解释：“那是沈医生打仗用的‘地图’，专门对付脑子里那些‘幺蛾子’。”王婶指导养花，她虚心求教，拿着手机认真记笔记，嘴里还念叨：“收到！以后阳台绿化工作移交给我，保证按王婶指导方针执行！”
她就像一道灵活的阳光，在王婶的传统经验和沈时韫的现代科学之间穿梭调和，气氛竟然被她经营得其乐融融。
沈时韫看着那个在厨房里，一边听着王婶絮叨老家趣事，一边利落地洗水果、切果盘的身影，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她身上有种蓬勃的生命力，能轻易驱散任何空间的沉闷与滞涩。
午饭是叫的外卖，但向暖摆盘摆出了米其林餐厅的架势。席间，王婶话锋一转，忽然问：“小韫啊，你妈前段时间回来，没再提让你去国外的事吧？”
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秒。
沈时韫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平淡：“没有。我的研究方向，国内更合适。”
向暖心里“咯噔”一下。沈母，那是沈时韫心里一片尚未完全消散的阴云，也是他们关系中曾经的一个考验。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时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那就好，那就好。”王婶似乎没察觉，兀自说着，“你妈那个人啊，心气高，总觉得国外啥都好。要我说，咱们现在国家强盛，在哪不能干出一番事业？再说了，”她笑眯眯地看向向暖，“这都有了着落了，更不能走了。”
向暖被看得脸一热，赶紧给王婶夹了块排骨：“婶儿，尝尝这个，听说这家排骨炖得特别烂糊！”
饭后，王婶拉着向暖在客厅继续唠家常，沈时韫进了书房处理邮件。向暖一边应付着王婶“什么时候结婚”、“打算生几个”的灵魂拷问，一边耳朵却竖着，留意着书房的动静。
她听到沈时韫接了一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断断续续传来几个词：“……嗯，知道了……数据我晚点看……合作暂时不考虑……”
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向暖就是觉得，那通电话似乎让他有些烦躁。是一种内敛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烦躁，像平静湖面下悄然涌动的一股暗流。
送走心满意足的王婶，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向暖看着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王婶远去的背影出神的沈时韫，轻轻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累了？”她闷声问。
沈时韫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覆盖住她交叠在他身前的手。“还好。”
“王婶就是热情了点，没恶意。”向暖蹭了蹭他的后背，像只安抚大型犬的小动物，“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沈时韫转过身，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她只是……关心则乱。”
他的怀抱温暖而可靠，但向暖能感觉到，他心底那片关于家庭的暗礁，并未完全清除。王婶的到来，像一阵风，短暂地吹开了表面的平静，露出了底下复杂的水流。
“沈时韫，”向暖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下次王婶再来，我给她露一手我的拿手菜！红烧肉！保证比外卖好吃！”
沈时韫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眼里毫无阴霾的灿烂和那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乐观，心头那点微妙的滞涩感，似乎被这阳光悄然驱散了些。他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她细腻的脸颊。
“嗯。”他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别把厨房点了。”
“嘿！瞧不起谁呢！”向暖不服气地皱鼻子，“我们野外生存的时候，挖灶生火做饭都是基本功！保证色香味俱全，达到沈医生您的营养学标准！”
她插科打诨，努力想把气氛拉回轻松频道。
沈时韫看着她生动的表情，眼底终于染上真切的笑意。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带着珍视。
然而，当他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上静音的手机屏幕，看到上面那个刚刚来电的、没有存储却隐约有印象的国外号码时，眼神还是微不可察地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