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废太子李承昊在西域现身,并打出“光复正统”旗号的消息,如同在神都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这消息比北境失守更加致命!北境之危可归咎于天灾异变,而前朝太子的出现,则直指晏华清皇位的合法性与正统性!尤其是在韩理一党不断散播“女主当国,阴阳失调”言论的当下,这无疑是给了所有反对势力一杆最具号召力的大旗!
紫微宫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晏华清看着那份关于西域军情的急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凤眸之中,却仿佛有冰风暴在酝酿。
传国玉玺?先帝密诏?
她心中冷笑。父皇驾崩前,她就在榻前,从未听过什么密诏!至于传国玉玺,一直供奉在太庙之中,何来失落之说?这李承昊,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找一个起兵的借口罢了!
但偏偏,这个借口极具蛊惑性!足以让许多本就心怀叵测、或对女子称帝心存疑虑的藩王、将领、乃至士林清流产生动摇!
“消息确认了吗?”晏华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陛下,确认了。李承昊确实出现在玉门关外联军之中,其麾下聚集了西域龟兹、楼兰等五国兵马,号称二十万,实际兵力应在八到十万之间。至于玉玺和密诏……尚未证实,但对方言之凿凿,已在关外散布檄文。”影子沉声回禀。
“韩理那边,有什么反应?”
“韩相称病,闭门不出。但其门下官员串联频繁,似乎……在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自然是等待西域联军兵临城下,或者北境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再行逼宫之事!
内有权臣虎视眈眈,外有胡骑、前朝余孽东西夹击,更有龙脉崩毁之天灾悬于头顶!大周立国百年,从未面临过如此险恶的局面!
晏华清缓缓站起身,走到御案前,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最终落在代表皇权的玉玺之上。冰凉的触感传来,让她躁动的心稍稍平复。
绝不能乱!越是危局,越需冷静!
“传旨!”她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令玉门关守将高怀英,紧闭关门,严防死守!没有朕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出关迎战!同时,将李承昊僭越称尊、勾结外邦、祸乱边疆之罪行,明发天下!告诉天下人,谁才是这大周江山名正言顺的主人!”
“是!”
“令兵部,即刻从京畿大营、河南大营抽调十万精锐,由忠勇侯赵破虏统领,火速西进,驰援玉门关!告诉赵破虏,朕不要他浪战,只要他给朕守住玉门关!守到朕解决北境之患为止!”
“陛下,京畿兵力抽调,恐神都空虚……”兵部尚书忍不住出言提醒。
“神都有朕在,乱不了!”晏华清斩钉截铁,“至于北境……”
她看向北境舆图,眼神复杂。狄耿即将弃守黑水关,北境防线已形同虚设。如今之计,唯有……
“传密旨给狄耿,准其放弃黑水关,向雁门关转移。但告诉他,朕不要他死守雁门!朕要他……且战且退,保存实力,必要时,可放弃整个北境四州!但必须给朕将北境军的种子带回来!朕许他……日后重整旗鼓,收复河山!”
放弃北境四州?!此言一出,连影子都微微动容!这意味着将数百万百姓和广袤疆土暂时置于胡骑铁蹄之下!这是何等艰难的决断!
但晏华清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理智的选择。在北境龙脉随时可能彻底爆发、内部叛乱又起的当下,分散兵力死守北境,只会被各个击破,最终满盘皆输!必须壮士断腕!
“北境龙脉之事,乃是根源。”晏华清目光再次投向江南方向,“江南那边,有消息吗?”
“沈青石换血续命成功,苏文瑾暂保三日生机。青鸾已携带‘回元丹’离开药王谷,应是前往北境设法获取龙脉灵液。但……三日之内,跨越数千里,抵达已成绝地的葬古原并取得灵液……希望渺茫。”影子如实回禀。
希望渺茫……晏华清何尝不知。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为这渺茫的希望,争取时间,扫清障碍!
“令皇城司,对韩理及其党羽的监控提升至最高级别!收集其所有不法证据!同时,散出消息,就说朕已掌握韩家通敌卖国的铁证,不日即将公之于众!”晏华清眼中寒光闪烁,这是敲山震虎,逼韩理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她补充道,“秘密接触几位手握重兵、且与韩理素来不睦的藩王和节度使,许以重利,稳住他们!”
一道道指令从紫微宫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疯狂运转。晏华清在以惊人的冷静和魄力,应对着这四面楚歌的危局。她在赌,赌狄耿能带回北境军的种子,赌赵破虏能守住玉门关,赌青鸾能创造奇迹,更赌她自己,能在这狂风暴雨中,稳住这艘即将倾覆的帝国巨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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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黑水关。
最后的撤离在拂晓前进行。关内一片混乱,伤兵的哀嚎,百姓的哭喊,军官的斥骂交织在一起。狄耿站在残破的关墙上,看着这座他坚守了数月、如今却不得不放弃的雄关,虎目含泪。
“大总管,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副将低声催促。
狄耿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猛地转身,嘶声下令:“撤!”
残存的周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黑水关,向着东南方向的雁门关仓皇撤离。他们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关城,以及远处地平线上,那如同乌云般压来的胡骑,还有……葬古原方向那越来越浓郁、仿佛要吞噬天地的黑红色煞气!
大地在脚下呻吟,仿佛龙脉的悲鸣与愤怒,已传遍了北境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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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王谷外。
青鸾服下一颗“回元丹”,感受着体内快速恢复的体力和内力,不敢有丝毫停留,辨明方向,朝着北方疾驰而去。她的轻功本就极高,此刻更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如同一道青烟,掠过山川河流。
她知道,她只有三天时间!不,可能更短!北境的情况每时每刻都在恶化!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薛九针的话,回想着沈青石换血时那惨烈的模样,回想着苏文瑾那微弱却承载着希望的脉搏。
必须成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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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玉门关外。
连绵的联军营帐如同白色的蘑菇,铺满了戈壁。中军大帐内,一个穿着蟠龙锦袍、面容依稀与晏华清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鸷与戾气的中年男子,正志得意满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正是前朝废太子李承昊。
“殿下,檄文已散入关内,想必此刻那妖女已是焦头烂额了!”一名幕僚谄媚道。
李承昊把玩着手中一枚雕刻着盘龙、散发着莹莹宝光的玉玺(仿制品),冷笑道:“她蹦跶不了多久了!北境将失,龙脉将崩,内有韩理那个老狐狸掣肘,外有本王大军压境!本王倒要看看,她这个窃居帝位的女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殿下英明!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挥师东进,直取神都,光复我李氏江山!”
“传令下去,加紧打造攻城器械!同时,多派细作入关,联络那些还对李氏心存旧念的官员将领!这大周的天下,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李承昊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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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韩相府密室。
韩理看着手中关于西域联军和北境溃败的最新密报,脸上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他低声笑着,“李承昊那个蠢货倒是会挑时候。北境一失,玉门关再吃紧,我看那女人还能依仗什么!”
“相爷,我们是否……可以动手了?”心腹低声问道。
“不急,再等等。”韩理摆了摆手,如同稳坐钓鱼台的老翁,“让李承昊和那女人先拼个两败俱伤。等狄耿的残兵败将退回,等玉门关岌岌可危,等朝野上下彻底绝望之时……才是我们出面,拨乱反正的最佳时机!”
他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黄袍、接受百官朝拜的景象。
“去,给我们在军中、在地方的人传信,让他们做好准备。这大周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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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天下风云激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之际。
药王谷,精舍内。
昏迷了整整一天的沈青石,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竹制屋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掏空了一般,连转动一下眼珠都无比吃力,丹田空空如也,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换血续脉的后遗症,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他用尽全身力气,微微偏过头,看向旁边的竹榻。
苏文瑾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胸口已有微弱的起伏,那“蕴灵蝉”散发着稳定的柔光。
他还活着……
沈青石心中微微一松,但随即,一股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
青鸾……成功了吗?北境……现在怎么样了?陛下……她面对如此危局,又该如何应对?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
而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看到,竹榻上苏文瑾那放在身侧、原本无力摊开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仿佛无意识的动作,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沈青石瞳孔微缩,死死盯住那只手。
是错觉吗?
还是……那被沈青石精血中微弱龙脉气息滋养的“混沌灵根”,在感应到这席卷天下的杀伐与动荡之气后,开始……自行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