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巡抚衙门。
今日的范府依旧歌舞升平,并没有因为“朱县令”去边境出差而冷清半分。
范致虚坐在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刚得来的鼻烟壶,心情颇为舒畅。
算算日子,马奎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那个满身铜臭的朱县令,不管他究竟是谁,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埋在黄沙底下,变成了一具干尸了吧!
至于那批军火,估计已经换成了西夏人的战马和银子,正源源不断地运进自己的私库。
“报!”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节使!朱县令回来了!说是钦犯已经押到,正在府外求见!”
“哦?”
范致虚挑了挑眉:“回来了?这姓朱的命倒是大,还是说……马奎那小子办事不利,没在路上动手?”
不过,既然人回来了,那就意味着戏还得接着唱。
“让他进来。”范致虚挥了挥手:“本官倒要看看,他带回来个什么‘钦犯’。”
片刻后。
崇祯依旧穿着那身俗不可耐的县令官袍走了进来,只是今日他身后的随从似乎少了些,只跟着那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岳云,还有一辆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囚车。
“下官朱由检,幸不辱命!”
崇祯一进大堂,便高声嚷嚷道:“范相公!那李宗道贼子,下官给您押回来了!这一路上可是惊险万分啊,差点就见不着了!”
范致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朱县令辛苦,马统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马将军啊……”崇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他说边境风光好,想在那边多留几天,顺便……把自己埋那儿了。”
“什么?”
范致虚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崇祯猛地转身,一把扯下了囚车上的黑布。
“范相公请看!这就是朝廷钦犯,李、宗、道!”
哐当!
囚车的铁栏被暴力踢开。
一个身材如铁塔般的大汉走了出来,他没有戴枷锁,也没有穿囚服,而是穿着一身染血的战甲,手中提着一把尚未归鞘的横刀。
那张脸虽然沧桑,但那一双虎目中透出的杀气,足以让在此的所有官员腿肚子转筋。
全场死寂。
范致虚手里的鼻烟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懵了。
明明让野利猛随便找个死囚顶包,怎么真的李宗道在此?
范致虚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恐。
他不傻,能在官场混成封疆大吏,哪怕是头猪也成了精,真的李宗道出现在这里,且没有丝毫囚徒的模样,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马奎死了!
也意味着自己和西夏人的军火交易,乃至那些卖国求荣的勾当,全都暴晒在了烈日之下!
“范相公,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爱说话吗?”
崇祯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那件臃肿的县令官袍,随手扔在地上。
崇祯负手而立,气质大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峻如铁、威严如狱的脸庞。
“范致虚,见了大宋天子,为何不跪?”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劈得在场所有官员天灵盖发麻。
朱县令……是官家?!
那些刚才还想着怎么巴结崇祯、怎么分一杯羹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双腿打摆子,更有不堪者直接尿了裤子,瘫软在地。
范致虚死死盯着崇祯。
他认出来了。
虽然没见过真人,但眼前这个气度森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当今圣上!
跪?
跪下就是诛九族!跪下就是凌迟!
范致虚的脸部肌肉剧烈抽搐,那是极度的恐惧转化为了极度的疯狂。
在这关中大地做了二十年的土皇帝,他早已忘了什么叫君臣,只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
“哈哈哈哈!”
范致虚突然爆发出夜枭般的狂笑,指着崇祯厉声嘶吼:“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冒充当今天子!”
“当今圣上远在南京,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来这种苦寒之地!”
“这是假的!这是西夏人的奸细!是来乱我大宋军心的!”
范致虚拔出挂在墙上的尚方宝剑,双目赤红,状如疯魔:“来人!刀斧手何在!给我把这群冒充御驾的逆贼乱刀分尸!剁成肉泥!!”
既然事情败露,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只要在这里杀了皇帝,毁尸灭迹,然后再推给西夏人或者流寇,自己依然是陕西的王!甚至……他可以拥兵自立!
“杀!!!”
随着范致虚一声令下,埋伏在大堂屏风后的五十名刀斧手怒吼着冲出。
这些人都是范家豢养的死士,只认银子不认皇权,个个手持利斧,杀气腾腾地扑向崇祯。
“冥顽不灵!”
崇祯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岳云,干活了。”
“得嘞!”
一直站在崇祯身后的岳云,脸上露出了憨厚而残忍的笑容,从腰后摸出了两柄一直用布包裹着的短柄大锤。
布条崩碎,露出了那对擂鼓瓮金锤的真容。
紫金色的锤头,每一个都有西瓜大小,上面刻满了狰狞的兽纹。
“此前在路上没杀过瘾,现在正好拿你们这群狗腿子祭锤!”
岳云长啸一声,不退反进,如同一头撞入羊群的蛮荒巨兽,迎着那五十名刀斧手冲了上去。
砰!
第一声闷响传来。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刀斧手,连人带斧被岳云一锤砸中胸口。
没有惨叫。
因为他的胸腔在一瞬间塌陷,整个人像是一个被拍烂的番茄,向后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一片同伴。
砰!砰!砰!
紧接着,是大堂内奏响的死亡乐章。
岳云手中的双锤舞得密不透风,每一锤落下,必有一蓬血雾炸开。
不管是锋利的斧头,还是坚硬的头骨,在那对恐怖的铁锤面前,都脆得像纸糊的一样。
“啊!!”
“他是怪物!是怪物!”
残肢断臂横飞,红白之物溅满了那块“天官赐福”的金匾。
仅仅不到十息。
五十名死士,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着的。
岳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脚下踩着一颗不知是谁的眼珠子,甩了甩锤子上的脑浆,转头看向已经吓傻了的范致虚,咧嘴一笑:
“老狗,还有人吗?这点人可不够你岳爷爷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