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弥漫着一股药香,金丝床帷后面传来重重的咳嗽声,黏糊低沉的咳声似乎像是浓痰卡在喉头咳不出又化不开似的。
“卫恭......”
一道虚弱嘶哑的嗓音没了往日的威严更多的是病重之人的无力,透过厚重的床围传出。
“陛下。”
侍候在床榻前的卫恭听到动静,抬步上前恭敬掀开厚重的床帷,烛光也随着动作倾泻而入。
启明帝迷迷糊糊地睁开厚重的眼帘,望着许久未见的烛光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他费力抬手,卫恭会意将他扶起身来,身后给他垫靠金丝软枕。
启明帝费力地瞧了他一眼,克制地压下喉头痒意问道:“卫恭,朕此次又昏睡了多久?”
卫恭恭敬答道:“陛下,您已经昏睡三日了。”
“端王一事可了了?”
“有陛下手谕,端王私自带兵入营一案已经了结了,太后娘娘也顺势在启明选出了有才之人作为武将之才进行栽培了。”
卫恭从外间取来汤药递给启明帝而后如实禀明朝中状况。
启明帝接过汤药喝了起来,随着汤药入喉,喉间的痒意也消减不少,他将空了的药碗递还给卫恭,语气带着钦佩道:“母后总能将被动的局面转化成主动的局面,母后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只要有母后在,这个位置就乱不了,朕有时都在想若是那个位置坐着的是母后,会不会光景就会大不一样。”
陛下虽然如此评说,卫恭却是万万不敢顺着应的,“陛下在位以来励精图治,将一片荒凉破败的故土整治得焕然一新,百废俱兴,国家繁茂,百姓安定祥和,这些启明百姓都看在眼里,心中皆感念皇恩浩荡,称颂陛下为明君。”
“明君?”
启明帝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无愧家国可却也做了不少错事,国家未定,佞臣未除,良臣难以昭雪,如何是明君之举?
“朕病的这些天朝堂上有何动作?”
启明帝眼神一沉,尽管还在病中精力不济眼底却依旧清明犀利。
“今日离城来报北芪带兵攻城边境告急,太后娘娘令真武将军领碧血军明日启程前往支援,辽源城那边也传来快报,南越亦单方面撕毁和谈协议领兵攻打辽源城。”
启明帝眼中闪烁着寒光,“他们这是要结成南北同盟企图击溃吞并启明!陈德同和谢展元那边有什么动静?”
“慎王和陈尚书明面上并未有大动作,可是探子回报说有消息传去九州城之后九州城就生起了乌鸦遮日的不祥之兆,如今启明上下传说是太后娘娘把持朝政、牝鸡司晨导致天降异象,启明动荡不安,更甚者传言说此前的动乱都是太后娘娘为了排除异己所做的......”
启明帝一听,火气从胸膛涌上心头,大怒:“放肆!咳咳咳......”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剧烈地咳了起来,苍白的脸都咳得生出不正常的潮红。
卫恭见状立即上前轻轻抚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劝慰道:“陛下息怒,如今您的身体不适宜情绪大起大落,保重龙体要紧。”
启明帝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可有着人惩处传谣之人?”
卫恭摇摇头,“这话就像是一捧蛰伏在土里的种子一样,稍稍来点雨水就疯长,根本遏制不住更寻不到根源,太后娘娘说法不责众,堵一人之口易却堵不住天下之口因而也没必要多费心里,是非对错自在心中。”
“好一个法不责众!”
启明帝的怒意化作唇边的一抹苦笑,“朝野动荡非但不能稳坐朝堂,反倒要让年过半百的太后替朕守江山,不论为君为子,朕都有愧啊!”
卫恭候在一旁不语,卫乾从外间走了进来恭敬道:“陛下,白芷姑娘求见。”
听到卫乾的通报,启明帝稍稍平复心底的悲愤,神情恢复冷静肃穆,瞧了一眼身边二人,徐徐吐出一口气来:“你们让她进来就先出去候着吧。”
“是。”
二人知晓启明帝有话同白芷说,恭敬应答而后将白芷放了进来就带上了门,二人退至院前候着。
白芷抬步走了进来,隔着内室珠帘并未走到榻前也没有同启明帝行礼问安。
启明帝隔着珠帘并未瞧清白芷的模样也并未计较她的失礼之举,开口打破了屋中的静谧:“白芷?是你救了朕?你且走上前来罢。”
白芷也不拘谨,掀开珠帘抬步走至榻前,清冷的眼眸不卑不亢,看向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恨意。
启明帝瞧清楚她的脸,眼眸一震,沉声问道:“你叫白芷?白是你的本姓还是化名?”
“自然是本姓。”
白芷坦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看样子陛下是想起来了。”
“你是白巡抚那小儿?”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