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终于从案几后抬起头,将竹简拿起细细查看。
卫青看刘彻神色没有不愉,轻声道:“刚在外面碰到酂侯,说是腹痛难忍,托臣向陛下告假。”
“陛下,散朝的时候在外面远远的看到酂侯了,他可不像是有病的模样。”韩嫣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低声拆台。
刘彻头也不抬,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竹简。
卫青轻咳一声:“臣观酂侯面色确实有些不佳......”
韩嫣没在开口,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罢了。”刘彻突然笑出声,“他那个侍中本就是虚衔,来了也是混日子。再说今天他也是一大早就来上朝,别人都回去休息了,他还过来支撑着也有点太难为他了。”刘彻将竹简平铺放到案上,眯起看向宫门方向,仿佛看到了刚刚上马车的萧非,“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车帘一放,萧非立刻瘫在软垫上,这才理解了李椒为什么和自己说多担待。朝外面喊道:“回府!”
洗马在马车外小声确认,“回府?君侯,今日不用上值了吗?”
“不上值了。”萧非语气懒散,“今日我请了病假,记住谁来找都说我病了!”
“病了?君侯你没事吧!”洗马语气有些着急。
“没事,我是装病的。”萧非压低声音。
“装病!”洗马惊呼。
“你小声些。”萧非撩开车窗帘看着洗马没好气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洗马也发现自己刚刚有些大惊小怪,赶忙低头还将声音压低,“唯!”
随着马车启动,萧非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厢壁,随着车轮碾过石板路,坐在马车中的萧非也跟着轻轻摇晃,慢慢的有些昏昏欲睡。
洗马在马车驶离未央宫一段距离后轻声问道:“君侯,回府后要备膳吗?”
“随便让他们弄些就行......”萧非含混地回应着,“煮碗粥......再整条鱼......完了在弄点蔬菜就行。”说完话萧非眼皮已经开始打起架来。
话音刚落,一阵困意袭来。萧非在恍惚间似乎还听见洗马在说什么,但意识已经沉入黑暗,并没有回应。
“君侯,到了。”
洗马的声音将萧非从睡梦中惊醒。
萧非没有回话抹了抹嘴角。
“君侯!”洗马又轻声呼喊两声。
萧非撩开车帘发现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前。
而家丞就站在府门前相迎,见萧非睡眼惺忪地下车,连忙上前搀扶。
“君侯,膳食已经备好了。”家丞扶着萧非低声道:“按照你的吩咐,庖厨那边做了粟米粥和清蒸鲈鱼。”
“哦?”萧非看向一旁的洗马。
“刚刚你吩咐完,我就吩咐人赶回府内让他们准备了。”洗马赶忙解释。
“嗯。”进入府内,萧非用热巾擦了把脸,这才清醒几分。在摆好的食案前坐下,简简单单的几样吃食,萧非吃的特别香,不一会就吃完了。
用完膳后,萧非拍拍肚子,本想看会儿书简,谁知刚拿起竹简,哈欠就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君侯,要歇息吗?”一旁奉茶的侍女小声询问。
萧非摆摆手,“你下去吧!”说完自己转到寝室,往榻上一倒,低声道:“还是家里舒服,这假请的值。”不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萧非睡得极沉,等再次醒来时,窗外天空已是漆黑。
萧非在黑暗中起身,伸个懒腰,冲着外面喊:“什么时辰了?”
一名侍女拿着灯推门而入,“君侯,已是戌时。”
萧非站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询问:“晚膳备好了吗?”
“备好了。”侍女低声回应。
晚膳萧非用得心满意足,将那新炖的肥雉吃的一点不剩。
来到书房萧非斜倚在灯下翻看庶子新买的几卷竹简-《韩非子》中的《解老》与《喻老》二篇。
萧非先是拿起《解老》边看边念:
“德者,内也。”
......
“道有积,而德有功;德者,道之功。”
念着,念着,萧非有些口渴,将竹简放下,冲着门外,“来人,给我倒杯茶水。”
侍女蹑手蹑脚将茶水重新倒满。
待侍女退出去,萧非眯着眼喝了口自己府内不再用煮茶法做的茶水后,拿起竹简接着念:
“功有实,而实有光;仁者,德之光。”
......
看完《解老》,蜜烛已燃到一半,萧非拿起一卷竹简,以为是《喻老》,打开看了几眼后发现是《说难》这篇,而不是《喻老》。但萧非没有放下,而是眯着眼看起来。
看到: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萧非下意识的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发声道:“这话说的多好。”又开始念出声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念完后跟着感慨:“读书好啊,改天得把这篇介绍给李广看看。”
不过也就此时萧非身旁没有旁人,如果有别人的话,估计会吐槽道:“汉朝还有比你更爱打听事的人吗?”
不过就是有人吐槽,萧非也会反驳:“我嘴严!”
又读一会,蜜烛已要燃尽,萧非开始打起哈欠,将《说难》放下,“《喻老》以后再看吧。”说完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萧非精神抖擞地穿戴整齐。
侍女拿着铜镜让萧非看还有哪里不满意,只见铜镜中的男子面色红润,没有半分病容?萧非看着铜镜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按例前往未央宫当值。
宣室殿外,萧非默念不要提我装病这茬,不要提我装病这茬,念了几句抬脚往宣室殿内走去。
宣室殿内,刘彻正在批阅奏章。听见萧非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好似有什么特殊能力似的,居然知道是萧非来了,开口道:“病好了?”
萧非心头一跳,这语气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啊。
“托陛下洪福。”萧非被刘彻这么一问,勉强挤出笑容轻步上前,“我已经全好了,今日特来当值。”
刘彻放下手中持着地笔,那双锐利的眼睛在萧非身上上下左右扫了个来回,“朕听卫青所说,你昨日病得不轻啊。”说到这里刘彻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今日就红光满面,活蹦乱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