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鱼看着那行“成对信物”的描述，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此刻，在另一栋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那个刚刚还假装困得不行的少女，正将自己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自己指间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将那只空了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了书桌最里层的抽屉，与那几张来自非洲的、沾染着硝烟与善意的明信片放在了一起。
转而，他拆开了陈明哲送的礼物，那是一个触感朴素的牛皮纸袋，没有多余的装饰。
林天鱼从里面取出的，果然是一本书，很符合陈明哲的特性。
一本用繁体竖排印刷的、装帧古朴的线装书，书名是《周易注疏》。纸张泛黄，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扉页上，是陈明哲用隽秀的钢笔字写下的一行赠言：
「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赠天鱼兄。」
躺在床上，林天鱼带着“该回赠些什么”的思绪，缓缓沉入了梦境。梦里没有盐碱地，也没有抽烟的男人，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温暖而又宁静的星海。
次日，周六。
冬日的阳光总是显得有些吝啬，懒洋洋地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斜斜的光带，尘埃在光柱中浮沉。
林天鱼又是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给强行从周公的怀抱里拽了出来，他甚至懒得去看通讯请求的发起人是谁，挣扎着用意识选择了接通。
“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语音通话那头传来江心月那清脆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与晨练者模糊的口号声，显然，她早已在外面溜达了好一阵了。
林天鱼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感知，那枚戴在他无名指上的「同律之环」，便已然如同最精准的雷达，向他传递着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另一个持有者，近在咫尺。
她已经抵达A栋宿舍楼下了。
“来了来了。”
林天鱼无奈地应了一声，以一种与他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模样截然不同的、近乎于“手忙脚乱”的效率，迅速地完成了洗漱与换衣。
当他顶着一头还有些凌乱的黑发，匆匆忙忙地出现在宿舍楼下时，江心月正背着手，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踢着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
冬日的晨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为她那身浅色的羽绒服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她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眸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早呀。”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我还以为，要请吊车来把你从床上吊起来呢。”
“大周末的，起这么早干嘛？”林天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任由江心月拉着自己的手，穿过清晨还带着薄霜的校园小径。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未被完全驱散的睡意。
“采购！”江心月宣布道，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光，“上周买的都是些瓶瓶罐罐的消耗品，今天，我们要去搞点大家伙！”
所谓的“大家伙”，指的自然是那些能在副本中切实提升战斗力的武器与装备。
新生联合区的物资中心，虽然也提供一些基础的制式装备，但终究还是以满足日常消耗与基础研究为主。想要淘到真正的好货，还得去那些由各个学院、社团、甚至是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学生个人所开设的“跳蚤市场”。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藏龙卧虎之地，一个充满了惊喜（或者惊吓）的淘宝圣地。
林天鱼对此其实兴趣寥寥。他如今的能力体系，早已脱离了单纯依靠装备堆砌数值的初级阶段。
普通的制式装备，无非是加点血蓝上限，添几分物理或能量抗性。而他如今面对的威胁，早已不是简单的“掉血”所能概括。只要伤害的总额不超过某个夸张的阈值，【同律之环】便能为他硬抗一次。至于常规伤害，在【否定之否定】面前，那不过是一串随时可以被抹除的、毫无意义的数字。
武器？那就更不必了。
武器能砍死的敌人，他能用【虚无·敕令】让对方以一种更加诡异、也更加富有艺术感的方式自我解体。武器砍不死的，他依旧能通过种种布局，外加【炼金术士】那足以将整片区域的物质都化为定向炸药的能力，令其乖乖地，将自己送入寂灭。
但江心月可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男朋友那根如同坐过山车般上蹿下跳，甚至偶尔还会因为测试某个新技能而瞬间清空的血条，简直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视觉恐怖片。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有无数种保命的底牌，绝对不可能真的死掉，但那些冰冷的伤害数字，打在他身上，终究还是会痛的。
有更好的装备，至少可以让他少受很多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西区交易广场”的路上。清晨的空气凛冽，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一团小小的云雾，又迅速消散。
江心月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课，她一边走，一边在自己的终端上划拉着，如数家珍地向林天鱼介绍着今天的“作战”目标。
“……A-37号摊位，摊主是水木大学兵器工程学院的一个学长，据说他能搞到一批军方淘汰下来的实验性动力装甲零件，虽然都是些残次品，但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能淘到一两件还能用的核心模块。”
“还有F-12区的那个‘炼金工坊’，虽然老板是个出了名的奸商，但他们家的附魔卷轴确实是整个西区品质最好的，尤其是那个‘精准射击’附魔，据说能把一把普通的步枪，硬生生拉到狙击枪的精度……”
林天鱼听着她那滔滔不绝的“情报”，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在他看来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从地球联合军的兑换列表里，用那笔庞大的军功批量搞定的“军火”，在这些普通学生眼中，竟然还需要如此费尽周折地去“淘”。
但他并没有煞风景地点破这一切，只是煞有事地点了点头，非常配合地，扮演着一个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萌新”，好奇地问道：“那我们……先去哪个摊位？”
江心月停下脚步，仰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故作深沉地沉吟了片刻，仿佛一位正在进行最终战略决策的将军，随即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广场最中心，那座看起来最气派、也最热闹，门口还挂着官方认证标识的巨大穹顶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