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逃兵看着铁牙那张写满了“好奇”与“敬畏”的脸，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我……我也不知道，”他小声地回答，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就是感觉……脑子里总嗡嗡响，看东西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有时候闭上眼睛，反而能‘看到’别人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碎片……不是完整的句子，就是一些模糊的情绪，或者特别强烈的欲望，比如‘我想吃’、‘我怕’、‘他欠我钱’之类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仿佛在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铁牙听得眼睛都直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呼来喝去，当成出气筒的废物，现在心里只剩下一种情绪：羡慕。早知道吃虫子肉真能觉醒灵能，当初他就该一马当先，把那玩意儿整个生吞了。
不行，这个机会错过了，不能再错过下一个。
铁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他跟在利亚姆那个小白脸身边那么久，天天跟那些扭曲的怪物打交道，对它们的习性多少也摸到了一些门道。只要找准机会，肯定能再抓到一只落单的。
他那颗海盗脑袋里，已经开始飞速地勾勒出一幅美好的蓝图。
等自己也有了灵能还不得在新政府里做个小官来玩玩？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收几个扈从，出门前呼后拥，吃饭有人倒酒，睡觉有人站岗，那日子不比当海盗头子还威风？
他越想越兴奋，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排练起了“铁牙干部训话”的场景，自己站在一个高高的木箱上，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对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劳改犯们发表讲话：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进行思想上的自我革新，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更好地建设我们共同的家园！你们过去的错误，就像衣服上的污点，洗掉了，就还是好同志嘛！一定要深刻认识到……”
这段充满了正能量的官话，正是今天早上，劳改营那位政委干部，在晨会上对他们说的。铁牙当时听得昏昏欲睡，但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充满了“范儿”，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台词。
在思政课上高强度走神的铁牙，显然没能接收到一些关键信息。比如，旧帝国那套贵族骑士体系早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现在哪还有什么“扈从”。
他更不知道，如果真的走了狗屎运，当上了一个基层小官，那他的日子，会比现在当劳改犯还要累上好几倍。
毕竟，那些基层干部们，表面上是七小时工作制，实际上却是全天二十二小时待命。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无论是在吃饭还是在睡觉，都必须火速赶到现场解决问题。
就拿目前最忙的禁毒来说：缉毒队的许多队员，一睁眼就在穿防弹衣、检查枪械，准备突袭某个藏在废弃矿洞里的毒枭老巢；一闭眼，梦里还在审讯室里听嫌疑人嘴硬。
他们的“休息”只是从“持枪巡逻”切换到“躺床上喘气”，连深度睡眠都得靠镇静剂硬掰出来。
……
劳改营行政办公室里，政委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你要申请……出营？”他看着眼前这个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活像一头熊在努力模仿人类立正姿势的前海盗头目，感觉自己刚喝下去的那口热茶正在胃里造反。
铁牙把胸脯挺得更高了，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真诚、最充满“觉悟”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回答：“报告政委同志！正是！我，铁牙，经过这段时间的思想改造与劳动学习，深刻认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误！我希望能为新苏维埃的建设，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光和热！”
这套说辞，他昨晚上在被窝里偷偷排练了不下二十遍。
政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头更疼了。
按道理来说，这种申请他看都不会看，直接塞进碎纸机里，然后让警卫把这个异想天开的家伙给叉出去，罚他去通一个月的厕所，好好冷静一下。
犯人就是犯人，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放他们出去？
开什么玩笑。那跟把狼放进羊圈里，还指望它帮忙看门有什么区别。
但眼前这个叫铁牙的家伙，情况确实有点特殊。
他的档案上被用红笔标注过。前段时间，他被那个“特派员”利亚姆给临时抽调走，去执行什么“特别行动”，这件事上面是备过案的。
最后把这几个幸存者给送回来的，是那位最高执行官本人。
那位主儿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兴致来了就下凡点化一下，点化完了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他们这些凡人来收拾。
人是丢回来了，可后续怎么处理，半个字的指示都没有。是当普通犯人继续关着，还是算他们“戴罪立功”，减免刑期？档案上全是一片空白。
政委现在感觉自己手里捏着的不是一份申请，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沉吟了片刻，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铁牙。
“铁牙同志，首先，你要清楚你目前的身份。”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你是一名正在接受劳动改造的服刑人员。按照规定，在刑期结束前，你是不能离开营区的。”
“可是政委同志，”铁牙急了，“我不是想出去寻欢作乐！我是想组织一支‘治安巡逻队’！现在外面那些荒郊野岭的，肯定还有不少从那石头里跑出来的怪物。我们这帮人，别的本事没有，打架的力气还是有的！总不能让那些怪物跑去祸害普通老百姓吧！”
这理由找得还挺冠冕堂皇。
政委心里冷笑一声，他才不信这老海盗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但他也没点破。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程序上行不通。”他换了个姿势，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末，“你们没有官方身份，没有武器配给，更没有行动授权。万一在外面出了事，谁负责？你们要是伤了人，又该怎么算？”
铁牙被他这套官话问得一愣一愣的，那颗海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以前在道上混，规矩就一条：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什么时候需要考虑这么多弯弯绕绕了？
看着铁牙那张“我听不懂，但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的便秘脸，政委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样吧，你先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上来。包括巡逻队的成员构成、行动路线、目标区域、以及你们准备如何应对突发状况。写好了交给我，我帮你向上面汇报一下，看看领导是什么意见。”
“写……计划书？”
铁牙傻眼了。他这辈子写过最长的东西，就是他那辆破面包车的货运清单，而且十个字里有八个是错别字。
“对，计划书。”政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这也是对你组织能力和思想觉悟的一次考验嘛。去吧，我等着看。”
铁牙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办公室，脑子里还在回响着“计划书”三个字，感觉这玩意儿比让他去单挑一头「吞噬兽」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