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颗氢弹也被精准地送入「隙间」，林天鱼那根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了一点。
在他被拉伸到极致的感知中，又足足过了一分多钟，那股包裹着他、让他得以在时间洪流中“超速行驶”的奇异力量，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人按下了快进键。原本慢悠悠跳动的计时器，上面的数字瞬间变成了一道模糊的残影。空气中原本静止的尘埃，也重新开始飘动。
世界，在一瞬间重新恢复了它应有的喧嚣。
这种从极静到极动的剧烈切换，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眩晕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顾不上调整自己还有些混乱的感官，几乎是出于本能，就在身前撕开了一道通往江心月身边的「隙间」，一步迈了进去。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江心月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少女正靠在主控台边上，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呼吸的节奏比平时要急促一些。
她看到林天鱼突然出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他露出了一个略带疲惫、但依旧灿烂的笑容。
林天鱼却笑不出来。他快步走到少女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抬起手，对着她就用出了【全知解构】。
一张只有他能看见的面板，瞬间在少女身上展开。林天鱼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状态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看到什么“生命力大幅度流失”或者“寿命锐减数年”之类的恐怖字眼。
面板上的信息一条条刷新出来。
看到“微量”两个字时，林天鱼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依旧紧绷着。他继续往下看，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条最关键的备注信息。
【生命本源微量流失（预计寿命减少：7分54秒）】
“八分钟？吓死我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语气里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少年甚至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江心月为了给他上这个超规格的buff，至少得付出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寿命作为代价。
江心月被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有些虚弱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八分钟怎么了？很长吗？我还以为你回来第一件事，是问我那二百发快递都送到没有呢。”
“八分钟当然不长，”林天鱼有些哭笑不得，他松开手，转而轻轻地揉了揉少女那头因为出汗而有些湿漉漉的长发，“可我怕你逞强，直接把自己当柴火给烧了。”
“我哪有那么傻，”江心月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任由那只温暖的大手在自己头顶作乱，“我只是给你加了个速，又不是把自己的人生快进掉了。差不多就是你感觉过了多久，我就烧掉多久的寿命。还挺划算的，不是吗？”
听起来……好像还真是挺划算的。用八分钟的寿命，换取一次近乎于“时间停止”的绝对战术优势。这笔买卖要是放到现实世界里，估计能让「地球联合军」的那些战略分析师们当场开香槟庆祝。
只能说少女不愧是SSS天赋，只要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拿到的报酬绝对是对等的。
哪里像是那些俗套的黑魔法，动不动就“献祭一年寿命，换取十分钟爆发”，这剥削比例，资本家看了都得当场流下感动的泪水，然后连夜把魔鬼请来当自己的首席财务官。
……
劳改营的深夜，铁牙正对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发愁。
那份被政委同志退回来不下三次的“治安巡逻队计划书”，在他眼里，比当初跟敌对海盗团抢地盘时画的作战地图还难懂。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为了那份“计划书”，他把今天早上政委训话时用过的所有他能记住的词，都给抄了上去，什么“思想革新”、“行动纲领”、“责任到人”，虽然他自己也搞不懂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很有水平。
正当他绞尽脑汁，琢磨着用图画代替文字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明明是深夜，外面黑得连蚊子飞过去都得打手电，怎么……怎么外头好像出太阳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亮如白昼，那光透过小小的铁窗，将宿舍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连墙角那只打瞌睡的蟑螂都惊得抖了抖触须。
这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半分钟，世界又重新被黑暗吞噬。
铁牙揉了揉被晃花的眼睛，下意识地四处看看。周围的铺位上，他的狱友们还在沉睡之中，只是有几个翻了个身，发出了几声不满的嘟囔，似乎是把刚才那道强光当成了谁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没关手电。
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手电。
他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把头贴着冰凉的铁栅栏窗户，使劲往外瞅，试图看到点什么。
夜空，似乎和刚才没什么两样。星星还是那些星星，只是……
……
劳改营的政委还在为如何打回铁牙的申请书而头疼。
此时他那张被文件堆满的案头上，正摆着铁牙前三次申请的复印版。
很明显能看得出来，铁牙的“思想觉悟”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提升。虽然字依旧歪歪扭扭，错别字满天飞，甚至不少地方都是直接用画图代替，但其中的变化却让政委感到一阵阵牙疼。
第一版，通篇都是“干他娘的”、“出去砍怪”、“给老子几条枪”，配图是一群龇牙咧嘴的火柴人，正在用长矛捅一个看上去像海星的玩意儿。
到了第三版，这老海盗居然像模像样地分出了“行动宗旨”、“人员编制”、“后勤需求”三个章节。虽然“行动宗旨”里写的是“为了保卫苏维埃，顺便看看能不能捡到点好东西”，里面还夹杂着“思想纲领”、“责任到人”之类他从各种会议上听来的词。
“人员编制”只有他和另外两个人的名字，“后勤需求”则是一长串武器清单，从能量步枪到手榴弹，恨不得把整个军火库都给搬空。
这样子下去，保不准第五版、第六版，真能被他捣鼓出一份格式上挑不出毛病的申请书来。
到时候递交上去，那就是自己失职，无论最后上头是批还是不批。
可要是继续这么卡着不递交，万一这夯货脑子一抽，真想办法越级举报，说自己阻碍“改造积极分子”为人民服务，那帽子扣下来，那还是失职。
现在新政府最鼓励的就是“群众监督”，到时候无论举报内容真假，他这个政委会被纪检组约谈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