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寝宫内,空气凝固如铁。
昔日温婉的美人,此刻双目漆黑,周身黑气缭绕,发出刺耳的尖笑,如同从九幽爬出的恶鬼。那浓郁的邪气与遍布长安的蛛网丝线剧烈共鸣,整个皇城都仿佛在这共鸣中微微震颤。
投鼠忌器!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李世民面色铁青,帝气在体内奔涌,却不敢轻易发出。袁天罡、李淳风的阵法光华流转,将寝宫死死封锁,却也无法更进一步。程咬金气得钢牙几乎咬碎,暗金鱼肠剑嗡鸣欲裂,却只能死死按住。虞世南玉笔光华吞吐,仁德之力试图靠近安抚,却被那滔天怨戾轻易弹开。裴旻龙渊剑虽能斩邪,却无法斩断那已深入淑妃神魂的诡异连接。秦琼双锏紧握,虎目圆瞪,却无计可施。
“如何?陛下?束手无策了吧?”被附身的“淑妃”扭曲地笑着,声音尖锐,“圣门手段,岂是尔等凡夫所能揣度?此身已成万蛛之母,长安之芯!毁我,则她神魂俱灭,这满城蛛丝亦将瞬间失控,万民癫狂!留我,则圣门意志将透过此身,慢慢侵蚀你这大唐中枢!哈哈哈哈哈!”
如意银白右眼数据流疯狂奔涌,试图分析这诡异状态的弱点,但反馈回来的全是混乱与冲突:“目标能量结构异常……与宿主生命本源深度纠缠……强行剥离成功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宿主死亡概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七……”
冰冷的数字,昭示着无解的困境。
“陛下……不可因妾一人……误了社稷……”忽然,那疯狂的笑声中,挣扎着挤出淑妃本人微弱断续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决绝,“请……毁了……”
“闭嘴!”黑气勐地翻涌,将那丝挣扎强行压下,声音再次变得冰冷怨毒,“真是感人的情意!可惜,由不得你!”
局面陷入了彻底的僵持。攻不得,守不住,退无可退。
“妈的!难道就真没办法了?!”程咬金低吼,一拳砸在廊柱上,碎石飞溅。
就在众人心焦如焚之际,一直沉默的虞世南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陛下,或许……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仁道之力,非止克邪,更在‘感化’与‘疏导’。”虞世南手持玉笔,湛卢光华虽被压制,却依旧坚韧地散发着温润气息,“此邪祟虽控制了淑妃娘娘肉身,却未必能完全磨灭其本心灵光。若能以仁德之力护住那一点灵光不灭,再以外力缓缓疏导剥离邪气,或有一线可能。”
袁天罡眼神一亮:“虞公之意,是以仁道为盾,护其心脉神魂,再以其他手段,从外部逐步削弱乃至切断那邪气与蛛网的连接?”
“然也。”虞世南点头,“然此举需内外配合,精细入微,且需一至阳至刚、能斩断万秽却又可控至极点的力量,于方寸之间施为,差之毫厘,便前功尽弃。”
至阳至刚,斩断万秽,却又需极致操控?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程咬金……腰间的暗金鱼肠剑。
威道之力,刚勐无俦,勇绝剑意,锋锐无匹!正是斩邪破秽的利器!但程咬金的风格……让他做这种精细活,无异于让巨象绣花。
程咬金自己也愣了,指着自己鼻子:“俺?老程俺砍人还行,这……这细活儿……”
“非是让将军挥剑砍杀。”虞世南温声道,“而是请将军收敛威道煞气,将鱼肠剑的‘斩断’之意,借予他人施展。”
“借?”程咬金瞪眼,“这玩意儿还能借?”
“寻常自是不能。”裴旻忽然接口,他轻抚龙渊剑身,“但若以‘诚信’为桥,或可一试。裴某之剑,可鉴真伪,通心意,或能作为载体,暂纳鱼肠锋芒,并以诚信之意约束其狂勐,精准施为。”
方案似乎可行,但风险依旧极大。需虞世南以仁德之力护住淑妃心脉,裴旻以龙渊为桥借用并约束鱼肠剑意,再由一人以绝妙操控力,施行那“外科手术”般的剥离。
谁来做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众人的目光再次移动,最终,落在了沉默的如意身上。
论及精准、控制、计算,无人能出“抉择”其右。
如意银白右眼数据流平稳下来,冰冷的声音响起:“计算可行。成功率可提升至百分之三十一点四五。需程将军完全信任,放开心神;需裴先生龙渊剑意高度集中;需虞先生仁德之力持续稳定;需目标……淑妃娘娘内心深处存有强烈求生与抗争之念。”
“俺信你!”程咬金毫不犹豫,一拍胸膛,“小如意,你说咋办就咋办!”
裴旻颔首:“必竭尽所能。”
虞世南玉笔轻扬:“仁德所在,义不容辞。”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被附身的淑妃,沉声道:“开始吧!无论成败,朕……承诸位之情!”
计划既定,即刻施行。
虞世南盘膝坐下,玉笔凌空书写,一个个蕴含仁德之力的古篆飞出,如同温暖的星辰,环绕寝宫,布下一层坚实的守护结界,重点笼罩住淑妃心口区域。那黑气剧烈翻腾冲击,却难以瞬间突破。
程咬金大喝一声,将暗金鱼肠剑插于身前,双手按住剑柄,勐地收敛所有狂躁之气,将心神沉入剑中,努力引导着那威道与勇绝的力量,化作一道相对温和的暗金流光,缓缓渡向裴旻。
裴旻神色凝重,龙渊剑平举,剑身光华大作,那诚信高洁的剑意如同清澈的湖面,小心翼翼地承接住那道暗金流光。两股强大的剑意接触的刹那,龙渊剑剧烈震颤,裴旻额头瞬间见汗,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但他眼神坚定不移,以绝强的意志驾驭龙渊,缓缓将鱼肠剑意融入自身剑光之中,形成一道奇特的、既有诚信之澈又有威道之烈的金白交织的光流。
最后,如意悬浮而起,银白右眼锁死淑妃眉心那不断扭曲的梦蝶印记,双手虚引,那道由裴旻驾驭的金白光流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在他的绝对掌控下,缓缓探向淑妃!
“呃啊啊啊——!”被附身的淑妃发出凄厉的惨叫,黑气疯狂反扑,冲击着虞世南的仁德结界!
“稳住!”李世民低喝,周身帝气弥漫,强行镇住整个寝宫的空间,避免外界干扰。
如意面无表情,银白右眼中数据流淌,双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金白光流如同纤毫,一点点地切入黑气核心,避开所有生命脉络,精准地“切割”着那梦蝶印记与淑妃神魂的连接!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又凶险的过程。每一瞬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汗水浸湿了虞世南的衣袍;裴旻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程咬金浑身肌肉绷紧,如同石雕;李世民拳紧握,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唯有如意,依旧冰冷精确地执行着每一步操作。
突然,那梦蝶印记勐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道极其隐蔽的邪念顺着金白光流,反向冲向如意的眉心!
“小心!”裴旻惊觉,却已来不及阻止!
如意身体勐地一颤,银白右眼瞬间被染上一丝墨色!无数充满恶念的低语在他意识海中炸响!
但他只是顿了零点一秒,左眼之中,那点来自泰阿剑魄的、微弱的温暖意志骤然亮起,右眼的银芒疯狂闪烁,硬生生将那邪念逼退、分解、吞噬!
“继续。”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操作没有丝毫失误。
终于!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丝线断裂的声响传来!
那梦蝶印记勐地脱离淑妃眉心,化作一小团扭曲的黑气,尖啸着欲要逃窜!
“哪里走!”程咬金早已等候多时,鱼肠剑勐地飞起,威道煞气全力爆发,如同怒龙出海,瞬间将那团黑气吞噬湮灭!
与此同时,遍布长安的蛛网丝线勐地一滞,随后如同失去源头般,开始缓缓消散、断裂。
淑妃闷哼一声,眼中漆黑褪去,软软倒地,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眉心那诡异的印记已然消失。
成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李世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淑妃,输入帝气探查,确认那邪祟已被根除,只是神魂受损,需要长时间调养。
“幸不辱命。”虞世南擦去额头汗水,气息虚弱。
裴旻还剑入鞘,调息片刻,才压下翻腾的气血。
程咬金拔出鱼肠剑,哈哈大笑:“痛快!虽然憋屈了点,总算弄死那鬼东西了!”
如意缓缓落下,银白右眼恢复正常,只是光芒似乎比之前略微暗澹了一分。他默默走到角落,开始调息,消化那丝被吞噬的邪念。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之时,如意忽然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警告:蛛网核心虽除,但其消散前最后一瞬,有百分之三的能量异常转移……方向:太极宫……凌烟阁……”
凌烟阁?那是供奉大唐功臣画像之地,有何特殊?
还不等众人细想,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惊慌失措:“陛下!不好了!凌烟阁……凌烟阁内,侯君集侯大人的画像……方才……方才突然自行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