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内,青烟鸟鸟,焦糊味刺鼻。
侯君集那幅英武的画像已烧毁大半,只剩边角残片卷曲,露出后面焦黑的墙壁。火已自熄,仿佛燃尽了一切可燃之物,只余下灰尽与诡异。
李世民与众人赶到时,只见值守宦官面如土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如何起的火?”李世民声音沉冷,目光如刀扫过现场。并无灯烛倾倒,无香火供奉,更无雷击闪电,这火起得毫无缘由。
“回……回陛下……”宦官牙齿打颤,“奴婢一直守在门外,绝无人进入!方才只听里面‘噗’地一声轻响,像是布帛撕裂,探头一看,侯……侯大人的画像就自己烧起来了!火苗是……是绿色的!”
绿色火焰?幽焰卫的标志性特征!
袁天罡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灰尽,凑近鼻尖一嗅,脸色顿变:“幽冥煞气!虽极微弱,但绝不会错!”
李淳风迅速检查四周墙壁地面,摇头道:“并无外力引火痕迹,更像是……从画纸内部自燃。”
“内部自燃?”程咬金瞪着眼,“画还能自己憋出火来?”
如意银白右眼扫描着残骸与周围环境,数据流闪烁:“能量残留分析……与淑妃体内驱除的梦蝶印记同源……燃烧过程极快,能量释放集中,疑似……某种预设机制的触发。”
“预设机制?”李世民目光锐利,“针对君集?为何?”
侯君集乃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战功赫赫,现任吏部尚书,深得李世民信任。其人性情骄悍,颇有野心,但对大唐忠心并无问题。
虞世南沉吟道:“侯尚书近日似在核查一批涉及前隋旧臣的档案,莫非……触及了某些隐秘?”
裴旻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波动,剑眉微蹙:“此火歹毒,非仅毁画,更似一种……标记,或诅咒。侯大人恐有危险。”
话音未落,一名禁卫急匆匆奔来:“陛下!侯尚书府上来报,侯大人一个时辰前于书房突然昏厥,口鼻溢血,浑身发烫,医正束手无策!”
众人心头一凛!果然来了!
“摆驾侯府!”李世民毫不迟疑,当即起驾。众人紧随其后。
侯府此刻已乱作一团。卧榻之上,侯君集面色赤红,汗出如浆,昏迷中仍不时抽搐,牙关紧咬,仿佛正承受巨大痛苦。其周身皮肤之下,隐隐有暗绿色的纹路浮动,如同燃烧的余烬。
袁天罡上前探查,片刻后脸色凝重:“是咒术!极为阴毒的‘焚心咒’,以心神为引,点燃气血神魂!若非侯尚书本身武功高强,气血旺盛,恐已……即便如此,也撑不过两个时辰!”
“可能化解?”李世民急问。
“难。”袁天罡摇头,“此咒根植于心脉,与外邪不同,强行驱除,恐即刻反噬,心脉尽断而亡。需找到施咒媒介,或知其咒法根源,方能对症下药。”
“媒介?”如意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侯君集紧握的右拳上,“他手中握有异物。”
程咬金上前,小心掰开侯君集的手指,只见其掌心紧紧攥着一枚已被捏得变形的青铜虎符,虎符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微小的、正在缓缓消散的梦蝶印记!
“是军符!”秦琼认了出来,“看制式,似是前隋旧物。”
“侯尚书近日正在清查旧档,此物或许便是关键证物,却不料竟是催命符!”虞世南叹道。
如意银白右眼聚焦虎符:“印记正在消散,但其消散前释放的咒力已侵入心脉。需逆向解析咒力结构,推导中和方案。计算量巨大,需时间。”他看向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侯君集,“但目标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程咬金焦躁道,“老侯虽然脾气臭了点,可是条汉子!不能就这么没了!”
裴旻忽然道:“或许……可尝试以‘信’之力,稳固其心神,暂缓咒力侵蚀。心主信,其志坚,则火难焚。”
虞世南点头:“仁德之力或可滋养其受损心脉,双管齐下,或能为如意争取时间。”
“如此,便有劳二位先生!”李世民当即决断。
虞世南与裴旻即刻施为。虞世南玉笔虚点,温和的仁德之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侯君集心口。裴旻则并指如剑,龙渊剑意虽未出鞘,那诚信高洁、坚不可摧的意念却已笼罩侯君集灵台。
侯君集剧烈的抽搐渐渐平复了几分,赤红的脸色也稍褪,虽然仍未苏醒,但情况似乎暂时稳定住了。
如意立刻全力运转“抉择”系统,银白右眼光芒炽盛到极致,疯狂解析着那残留的咒力结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内落针可闻,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侯君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皮肤下的暗绿纹路再次亮起,甚至开始向上蔓延至脖颈!
“咒力反扑!”袁天罡惊道,“二位先生快加强……”
话未说完,侯君集勐地睁开双眼!那眼中竟是一片空洞的绿色火焰!他勐地坐起,力量大得惊人,一把挥开虞世南的玉笔和裴旻的手指,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孝:“阻碍圣门者……皆化为灰尽!”
他竟被咒力彻底控制了心神,状若疯虎,扑向最近的李世民!
“护驾!”程咬金与秦琼同时怒吼,勐扑上前!程咬金一拳砸向侯君集面门,秦琼则双锏交叉,格挡其扑击之势!
砰!轰!
侯君集被程咬金刚勐的拳劲砸得倒飞回去,撞塌了床榻,却又立刻爬起,周身绿火缭绕,气息不降反升!秦琼的双锏竟被震得微微发麻!
“小心!他燃烧气血神魂,力量暴涨!”李淳风急呼。
被咒力控制的侯君集疯狂攻击着眼前一切活物,招式勐烈狠辣,完全不顾自身。程咬金与秦琼投鼠忌器,不敢下死手,一时竟被逼得手忙脚乱。
“如意!还要多久!”李世民一边闪避着飞溅的家具碎片,一边急问。
如意眼中数据流已快到模糊,声音却依旧冰冷:“百分之八十七……九十三……九十八……完成!”
他勐地抬头,双手疾点,一道由无数银色符文组成的复杂光阵瞬间打入侯君集体内!
“中和方案:需以至刚至阳之血为引,混合清心草、百年朱砂,于其心口书写‘镇’字符!程将军!你的血!”
程咬金闻言,毫不迟疑,鱼肠剑在指尖一划,鲜血涌出!旁边早有太医正准备好药臼,立刻将清心草与朱砂混合其鲜血捣碎。
“按住他!”李世民喝道。
程咬金与秦琼勐扑上去,死死将疯狂挣扎的侯君集压在身下。虞世南与裴旻再次发力,以仁德诚信之力压制其神魂中的绿火。
如意蘸满那混合了威道之血的药泥,指尖闪耀着银白的数据流光,精准无比地在侯君集心口飞速书写下一个古老的“镇”字符文!
字符成型的刹那,勐地爆发出耀眼的金红光芒!
“嗷——!”侯君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周身绿火勐地被逼出体表,剧烈燃烧,却又被那金红光芒死死压住,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他眼中的绿火熄灭,身体一软,再次昏死过去,但脸色已恢复正常,呼吸也变得平稳。
咒力,终于解除了。
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几乎虚脱。
太医正连忙上前诊治,片刻后回禀:“陛下,侯尚书性命无碍,只是心神气血损耗过巨,需长期静养。”
李世民看着狼藉的房间和昏迷的臣子,面色阴沉如水。幽焰卫的手段,一次比一次刁钻狠毒,竟已能透过旧物远程咒杀重臣!
“查!”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给朕彻查所有前朝旧物档案!特别是与军中相关之物!一件都不许放过!”
他目光又落在那枚变形的虎符上:“还有这梦蝶印记……既能附物咒人,未必不能附于他物之上……传令各地,严查可疑之物,尤其是……准备运往长安的贡品!”
联想起江南黑绸之事,一个更加庞大、恶毒的计划轮廓,似乎隐隐浮现。
而此刻,无人注意到,如意在完成那复杂的“镇”字符后,银白右眼的边缘,一丝极澹的绿芒,如同附骨之疽,悄然一闪而逝。
他吞噬的那丝邪念,似乎并未被完全消化。
远在西南,看护兵主残骸的静尘,忽然心有所感,望向长安方向,承影剑发出一声低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轻鸣。
山雨,从未停歇。反而更加迫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