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水公司和卫健委的勘察队,来得比预想中还快。
下午两点刚过,电话铃就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来电的是自来水公司工程部主任老张,嗓门洪亮,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秦市长,我们到了!厂里的老工程师们真成了宝贝,他们手绘的管网图,比档案馆的存档还管用!哪根管子埋了多少年,接口在哪个拐角,标得清清楚楚——这一下,至少给咱们省出三天勘测时间!”
秦宇轩握着听筒,指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纺织厂宿舍”那一栏轻轻摩挲——那一页的空白处,还潦草地记着王大爷第三次摔跤时,磕破膝盖的位置。
“辛苦了。”他的声音比上午开会时更沉缓些,“老张,重点看看冬季施工的保暖。管道要是冻上甚至冻裂了,老百姓这个冬天就更难熬。资金那边已经打通,绝不会拖后腿。”
刚放下电话,没等笔尖落下“保暖施工”几个字,另一部电话又急促地响起。这回是卫健委基层科的小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喘:
“秦市长,我们到青山村了!村医刘大夫听说要配血压计,把那个旧药箱擦得锃亮,在村口等了一个多钟头!就是这路……唉,设备箱差点翻到坡下去。”
秦宇轩的心倏地一紧。眼前浮现出调研时走过的那段泥泞土路,雨后湿滑,黄土能没过大半个鞋帮。
“人没事就好,安全第一。”他叮嘱道,“先帮刘大夫把设备调试好,教会他怎么用。砂石路的施工队明天一早就进场,会先压一条能走三轮车的便道出来,以后送药、急救,就方便了。”
“太好了!”小李的声音瞬间亮了起来,“刘大夫刚还说,有了这血压计,村里几十个老人就不用每月折腾两小时山路去镇上了。他非要给您写感谢信呢!”
秦宇轩唇角微扬,对着空气摆了摆手:“信就不必了,分内之事。你们务必把注意事项,尤其是常见误区,给刘大夫讲透。”
搁下电话,他踱到窗前。窗外的老槐树又飘下几片黄叶,阳光穿过枝桠,在地上投下细碎跃动的光斑。他回到桌前,翻开笔记本“农村医疗”那一页,指尖抚过“青山村刘大夫”这几个字——那是他蹲在村头老槐树下,听那位两鬓斑白的村医感慨“要是早有个血压计,李奶奶的脑梗说不定就能防住了”时,匆匆记下的。
思绪未落,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秘书小赵拿着一叠文件进来:“秦市长,专项小组名单和初步进度表,请您过目。没问题的话,今天就下发。”
秦宇轩接过来,目光迅速扫过纸面,随即拿起笔,在“纺织厂宿舍供水改造”的完工时间上,将“11月中旬”直接划掉,改成了“11月上旬前”。
“冬天不等人,要让大家在冷天之前用上水。”他抬头对小赵解释,“明天召开专项小组协调会,我要听详细的施工方案,特别是夜间作业的降噪措施,绝不能扰民。”
小赵利落地记下要点:“明白。另外,财政厅刚通知,四十万改造资金已全额划拨到专用账户。”
“好。”秦宇轩应道,心里又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俯身,在笔记本的扉页上郑重写下:“10月20日,宿舍勘察毕,村设备妥,资金到位。”字迹工整,一如他此刻稍稍踏实的心境。
傍晚时分,陈景明书记的电话打了过来。
“宇轩,今天进展如何?”
“书记,一切顺利。自来水公司靠着老师傅们的图纸,方案都定了,力争月底通水;卫健委的设备也送到了青山村,砂石路明天就动工。”
“好,好!”陈景明笑声爽朗,“你这效率,是真正沉到基层练出来的。记住,民生工作,等不得也拖不起。早一天落实,群众就能早一天安心。”
“我明白。”秦宇轩语气郑重,“我会钉死进度,确保事事落地。”
挂了电话,窗外暮色已浓。办公室的灯光静静洒下,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他翻到那页还沾着点点泥痕的纸张,上面贴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纺织厂宿舍的张大妈,硬塞进他手里的,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秦同志,求您帮帮忙,冬天没水的日子,太难了。”
他轻轻将纸条展平,仿佛能透过字迹看到老人期盼的眼神。再过不久,张大妈就能在家门口拧开哗哗的水龙头;青山村的李奶奶,也能在村卫生室轻松量上血压。这些在报告里或许只是不起眼的数据,却是老百姓日子里,天大的事。
他提起笔,在那张纸条旁,缓缓写下一行字:
\"民生无小事,枝叶总关情。\"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收拾好桌面,稳步走出办公室。走廊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坚定而沉稳。
康安的秋夜已带了凉意,秦宇轩的心里却暖意融融。他知道,那条砂石路会一寸寸向大山深处延伸,那台血压计将守护一个个朴素的晚年,而清冽的自来水,终将流淌进一户户寻常人家。这些细碎的温暖,正如同秋日穿透云层的阳光,终将慢慢铺满康安的每一个角落。
而他,会一直走在这条连接市委与百姓的“双行道”上,不负使命,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