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温度,甚至连“坠落”的失重感都消失了。
意识仿佛沉入了凝固的墨汁,冰冷、粘稠、隔绝一切。
唯有灵魂深处那被强行引爆、又被星路撕扯得更加稀薄破碎的黑暗本源,如同风中残烛,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空虚。
林烬感觉自己死了,又或者正在死去。
唯有腰间那微弱却顽固的、属于何倾羽的箍紧感,是漂浮在这片虚无死域中唯一真实的坐标。
嗡……
一点微弱的震动,带着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
是烬灭!
那柄沉寂的长枪,在这片连法则都似乎湮灭的死寂之地,竟再次发出微鸣。
枪尖缠绕的灰白生死之气,如同被无形的风吹拂,极其微弱地摇曳着,指向黑暗深处某个不可知的方向。
这微弱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烬濒临溃散的意识里荡开一丝涟漪。
“呃……”一声压抑着极度痛苦的呻吟,在近处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
“妈……妈的……道爷我还活着?这是……哪儿?”
是小胖子。
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哭腔的猥琐嗓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刺耳。
林烬强行凝聚起一丝精神,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沾满污垢的毛玻璃。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虚空,而是一片……灰白。
无尽的灰白。
脚下,是冰冷、坚硬、布满细微裂痕的岩石,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与同样灰白、仿佛凝固了亿万年尘埃的“天空”相接。
没有星辰,没有日月,只有一片均匀、单调、令人绝望的灰白。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里,便是葬星古路?
星辰的坟墓?
“咳……咳咳……”何倾羽剧烈的咳嗽声将林烬的注意力拉回。
她脸色惨白如白纸,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在穿越旋涡时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伤势雪上加霜。
但她抱着林烬腰身的手臂,依旧没有半分松懈。
“倾羽……”林烬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公子……您……您怎么样?”何倾羽艰难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和担忧。
“死……不了。”林烬咬牙,试图运转《五行相生诀》。
然而体内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铁钎贯穿,灵力干涸混乱,五行轮转根本无从谈起。
圣兽精血的生机早已在之前的爆发和穿越中消耗殆尽,黑暗本源的反噬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根基。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几乎将他淹没。
“哎哟卧槽!我的宝贝!我的鼎!我的印!”小胖子道士的惨叫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他正手忙脚乱地检查怀里的星辰鼎和背上的九岳印。
星辰鼎黯淡无光,鼎口那道深邃的旋涡消失不见,鼎身上甚至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九岳印则沉重异常,土黄色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其上的山岳虚影更是淡不可察。
“完了完了,道爷我亏大了!这鬼地方吸干了宝贝的灵性啊!”
他捶胸顿足,肉痛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林烬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小胖子,尤其是他怀中黯淡的星辰鼎和背上微光的九岳印。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对方。
小胖子猛地打了个寒颤,一抬头,正对上林烬那双深渊般冰冷的眸子,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把怀里的鼎扔出去。
“喂喂喂!看什么看!”
小胖子下意识地把星辰鼎抱得更紧,色厉内荏地叫道:
“道爷我告诉你啊,别想抢,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鬼地方邪门得很,内讧都得死!”
他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死寂的灰白世界,身体微微缩起,显然也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把……我的东西……还来!”林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身体却一阵摇晃,若非何倾羽死死搀扶,早已摔倒。
“还个屁!”小胖子跳脚。
“道爷我拼了老命才捞到的!再说,要不是道爷我抱着这鼎挡那一下,你早就被那黑雷劈成渣了!说起来你还欠道爷我一条命呢!”
“你找死!”林烬眼中血光一闪,体内沉寂的黑暗本源被怒意刺激,竟又有一丝躁动。
他强行抬起手,指尖一缕微弱却带着湮灭气息的灰黑气流凝聚。
小胖子脸色大变,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掏他那神奇的银色罗盘:“别动手!有话好说!道爷我这遁空盘还能……”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呜……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又像是无数亡魂在遥远时空齐声呜咽的诡异风声,毫无征兆地拂过这片死寂的灰白大地。
风声掠过,带来的并非气流,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死”的韵律。
嗡!
林烬背后的烬灭长枪,猛地一震。
枪尖的灰白生死之气骤然变得活跃,尤其是那代表“死寂”的灰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指向风声传来的方向。
小胖子手中的银色罗盘,指针也如同疯了一般剧烈旋转,发出急促的嗡鸣。
盘面上代表空间稳定性的符文疯狂闪烁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
何倾羽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恶意,正随着那风声,从四面八方悄然涌来。
“那……那是什么声音?”
小胖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紧紧抱着罗盘和星辰鼎,身体抖得像筛糠。
林烬强压下指尖的黑暗之力,冰冷的目光投向风声来源的深处。
烬灭长枪的异动告诉他,那里有东西,与这柄枪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或许是致命的联系。
风声渐近,呜咽声变得清晰,仿佛无数细碎的脚步踏在冰冷的岩石上,又像是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灰白色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影影绰绰的轮廓。
它们无声地移动着,如同从凝固的灰白背景中剥离出来。
形态扭曲怪异,有的像是被拉长的巨大人形骨架,通体灰白,关节处覆盖着类似岩石的增生。
有的则如同巨大的蠕虫,体表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灰白色骨刺,头部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环形口器。
还有的如同飘荡的破布,边缘不断滴落着粘稠的灰白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腐朽气息。
它们没有眼睛,或者说,它们的感知器官无法被理解。
但林烬、何倾羽、小胖子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空洞、充满了纯粹毁灭和吞噬欲望的“视线”,牢牢锁定了他们三个活物。
它们身上散发的气息,与这葬星古路的灰白死寂完美交融,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死……死寂生物!”小胖子道士发出绝望的哀嚎,脸都绿了。
“完了完了!道爷我命休矣!传说葬星古路吞噬星辰,连星辰的残骸都会诞生这种只知毁灭的死寂怪物。
它们……它们根本杀不死,只会吞噬一切生机和能量!”
“杀不死?”林烬看着那如同灰色潮水般无声涌来的怪物,感受着烬灭长枪前所未有的渴望与躁动,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丝疯狂的火焰。
他体内的吞噬本源,似乎也在这些死寂生物出现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或者说……饥饿感?
“杀不死,那就……吞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