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没有车流人声的静,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休息站,本就该安静。但这种静,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空气本身都凝固了,连虫鸣都消失了。
便利店窗户透出昏白的光,里面空无一人,收银台后也看不到店员的身影。只有那几盏路灯在风中固执地亮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不对劲。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冰冷感爬上钟长歌的脊背,远超火车上遭遇袭击时的紧张。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腐朽的恶意。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停车场空旷,只有他们这辆救援车和一辆覆盖着厚厚灰尘、轮胎干瘪的破旧皮卡。卫生间的方向黑洞洞的。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定格在休息站边缘,靠近荒野草丛的一盏路灯下。
那里放着一张孤零零的、布满划痕的金属长椅。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样式陈旧的灰色中山装,身形佝偻,头发稀疏花白。他低垂着头,双手拄着一根深色的木质拐杖,拐杖顶端似乎镶嵌着什么,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被遗忘在荒野的雕像。
钟长歌的心跳漏了一拍。通过重力之罡,他看到了那老人周围的空气流动极其缓慢,密度也似乎比别处更高,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凝滞点”。这绝不是普通老人能造成的现象。
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精神力场本能排斥的气息,正从那老人身上散发出来。
那气息不同于黑衣人杀手的冰冷杀意,也不同于白英雷霆的狂暴能量,更不同于田落沉混乱磁场的扭曲感。
那是一种……缓慢、粘稠、带着铁锈和泥土深处腐烂味道的……锈蚀感。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流逝得异常缓慢,却又在无声无息地腐朽着周围的一切。
这股气息,与他自身“重力之罡”所代表的秩序与稳固,隐隐形成了一种针锋相对的对立。
钟长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没有贸然靠近,也没有立刻示警,毕竟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和立场。
他站在原地,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了那个路灯下的枯槁身影,体内所有神牌的力量全部悄然运转,在周身布下了一层无形的防御力场,同时,几缕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重力丝线,如同最灵敏的触角,无声无息地向着老人所在的位置延伸过去,试图探测那片凝滞区域的虚实。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荒野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金属长椅上的老人依旧低垂着头,仿佛对钟长歌的探查毫无察觉,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那根深色木拐杖顶端镶嵌的幽暗之物,在光影交错间,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那几缕比蛛丝更纤细、更隐蔽的重力丝线,悄无声息地探入那片凝滞的空气。钟长歌的精神高度集中,力场感知被放大到极致,试图解析这异常区域的构成。
然而,就在丝线即将触碰到老人佝偻身影的边缘时——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闷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钟长歌的骨骼和内脏深处!
那盏昏黄的路灯灯光,连同周围的光斑,瞬间如同接触不良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老人手中那根深色木拐杖顶端镶嵌的幽暗之物,此刻钟长歌才看清,那似乎是一块不规则、未经打磨的深褐色矿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骤然亮起!
不是明亮的闪光,而是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的暗红微光,如同凝固的血块在缓慢蠕动。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吞噬光线的特质,使得它周围的光影变得更加扭曲、深邃。
随着这暗红光芒的亮起,钟长歌延伸出去的重力丝线猛地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粘稠、迟滞力量瞬间缠绕上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一种作用于物质本身结构、使其“老化”、“僵化”的诡异力量!
钟长歌瞳孔骤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延伸出的那几缕无形丝线,在接触到暗红光芒辐射的边缘时,其构成重力的秩序瞬间被扰乱、侵蚀。
丝线本身的结构仿佛在高速“生锈”、“腐朽”,变得脆弱、迟滞,传递回来的感知信号也变得模糊、混乱,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锈蚀”感。
这股力量,正沿着丝线,如同跗骨之蛆,逆流而上,企图侵入钟长歌的本体!
“哼!”钟长歌鼻间发出一声冷冽的轻哼。没有丝毫犹豫,他意念如刀,瞬间切断了那几缕被侵蚀的重力丝线!
被切断的丝线如同失去生命的枯藤,在空气中无声地溃散、湮灭,最后残留的是一股淡淡的、带着铁腥和泥土腐败气息的“锈”味。
切断联系的同时,钟长歌周身无形的重力力场瞬间压缩、凝实,形成一层致密的“罡”之护盾,将自身牢牢包裹。那股试图沿着联系侵蚀而来的锈蚀力量撞在“罡”盾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极其细微的空间涟漪,便被重力的稳固与秩序强行中和、排斥在外。
但这一下接触,已经让钟长歌心头警铃大作!这老人的能力,诡异而强大,其本质的“锈蚀”属性,似乎天然就带着瓦解秩序、加速衰败的特性,与他“重力之罡”所代表的稳固与秩序形成了根本性的对立!
就在这时,便利店门口传来“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靠!破机器,吞我钱!”白英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他刚用拳头砸了一下那台纹丝不动的自动售货机。
显然,他还没察觉到远处路灯下的致命危机,注意力全在没喝到的可乐上。
“这里有没有管一管啊,我的硬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