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没瘫。”
陈刚话锋一转,带着一丝锐利,“八极的架子没散,铁布衫的本能起了作用。那记趟步拧腰的鹰爪身法,时机抓得不错,沉坠劲用得对路。知道避其锋芒,没蠢到硬顶。”
莫天明想起那擦着肋骨掠过的獠牙劲风,后背又是一阵寒意。
“后面,脑子回来了。”
陈刚继续点评,脚步依旧平稳,“知道用腿脚趟地借力,知道拧腰卸劲。滑铲那下够险,但判断准了它的下盘空档。腰肾那一爪,够狠,够毒!指力透得进去,没留手。这,是搏命的打法,不是你平时练功的劲头。”
“受伤之后,没乱。” 陈刚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清晰,“腿挨那一下,换个人可能就栽了。你撑住了,步法虽然僵了点,但八极的闯步根基还在,知道借地形躲闪周旋。枯枝、石子、泥巴,能用的都用上了。袭扰拖耗,脑子清醒。”
“最险的是蹬树那一下。” 陈刚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点分量,“畜生也会用诈,那角度刁钻得很。你最后那记卸力龙折身,身法、劲力、时机,都算得上火候了!核心绷得够紧,拧转够快够柔,刚柔并济,差一丝就是开膛破肚。”
“最后挖眼,踩喉……” 陈刚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血腥决绝的一幕,“够绝。知道它瞎了疯起来更危险,没有半点犹豫。把自己最后那点力气,连同那口憋着的气,全押上去了。以伤换命,不留余地。这股子狠劲,是武者该有的。”
陈刚的脚步微微放缓,侧过头,目光如实质般扫过莫天明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却依旧竭力挺直的身躯。
夕阳中,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的东西。
“怕,是本能。能压住怕,把练进骨头里的东西在生死关头使出来,是本事。”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质感,“今天,你骨头里的东西,没白练。心中那口气,没散。”
他不再看莫天明,转回头继续前行,背影在渐深的夜色中如同一杆沉寂却蕴含着无边锋芒的古老大枪。
“那对獠牙,收好了。” 陈刚最后丢下一句,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这是你今天的‘学费’。记住那畜生眼里的凶光,记住你指头抠进它眼窝的感觉,记住你差点被它踩碎骨头时的痛。这些,比练功房里流十缸汗水都实在。”
“功夫,不是花架子。是要见血的,是杀人技,更是要从阎王手里抢命的!”
话音落下,陈刚不再言语,只是迈开步子,沉默地走向山下越来越清晰的灯火。
莫天明拿着沉重的“战利品”,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但师父那番冰冷却又滚烫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进他的灵魂深处。
那场血腥搏杀带来的恐惧、痛苦、狂躁和后怕,连同那两张沾着血汗的钞票一起,深深锻打进了他的骨血之中。
他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眼神在痛楚中燃烧起一种沉静而坚硬的光芒,紧紧跟上了那道如山岳的背影。
……
……
公交车摇摇晃晃着驶来,刺眼的车灯划破夕阳。
师徒二人挤上车。
在乘客好奇和嫌弃的目光中,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榕城。
暮色渐深,武馆高耸的院墙将最后的天光吞噬殆尽。
陈刚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后院,平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去冲洗一下,到柴房来。”
“是,师傅!”莫天明应着,几乎是拖着身子挪进院子。
每动一步,都牵扯得浑身筋骨疼。
右肩虽经师父复位,关节深处却仍一阵阵泛着酸胀的闷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碾磨。
莫天明强撑着眩晕,压下浑身骨头缝里的抗议,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在井边提了几桶水匆匆冲起来。
冰冷的井水砸在身上,竟奇异地压下去几分疼,连带着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穿过寂静的回廊,来到后院。
柴房中,那口硕大的药浴桶下,柴火正熊熊燃烧。
陈刚从柜中取出一包用黄纸包着的药材抖入桶中,水面顿时翻起墨绿色的漩涡。
莫天明只穿着条裤衩,看着师傅拎起井水,缓缓往滚沸的药汤里兑。刚一接触,蒸腾的热气“嗤”地一下猛地缩了回去,随即响起一阵细密的“滋滋”声,像是水火在较劲。
陈刚伸手试了试桶里的水温,目光扫过倚在廊柱上的莫天明——他浑身伤痕交错,脸色白得像张薄纸。
“脱干净,进去。”陈刚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
莫天明一愣,脸上顿时泛起几分不自在。昨天药浴明明没让全脱的。心里转着念头,手上却不敢怠慢,麻利地脱下裤衩。
最终,他在陈刚沉沉的注视下,扶着灶台边缘,一步一挪地跨进药桶,慢慢坐了进去。
“嘶——嗬!”
滚烫的药液接触伤口的瞬间,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
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淹没了所有其他的痛楚!
莫天明猛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牙关紧咬,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虬龙,额头上瞬间爆出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蒸腾的药气滑落。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闷哼,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逃离这“酷刑”。
“坐稳!沉下去!运转呼吸法!”陈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他已无声无息地站在桶边,目光紧紧锁住莫天明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和肌肉的颤抖。
莫天明猛地闭上眼,运转呼吸法对抗这焚身般的剧痛。
最初的剧痛如同汹涌的岩浆,要将他彻底熔化。
但渐渐地,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在体内深处滋生、蔓延。
这股暖流带着一种蛮横的穿透力,如同无数细小的凿子,强硬地钻入那些淤塞凝滞的经络、肿胀僵硬的肌肉纤维深处,要将里面的死血、淤堵、疲劳强行冲刷出来!
【叮!检测到特殊药浴“蛰龙回春汤”气血、筋骨恢复速度大幅提升!暗伤修复效果增强!十三太保横练熟练度+1.1%!】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微弱响起,但莫天明此刻已无暇顾及。
他全部的感官都被身体内部的激烈“战争”所占据。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无比漫长。
就在莫天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内外交攻的酷刑熬干,桶边的陈刚动了。
他跳上灶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五指张开,带着精准的力道,猛地按在了莫天明赤裸的右肩上——正是脱臼复位的关节处!
“呃啊!”
莫天明身体剧震,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被强行压回喉咙,变成破碎的嘶气。
陈刚的手掌如同烧红的烙铁,又沉又烫!
他并非简单地按摩,而是运指如飞,五指带着凝练如实质的内劲,精准无比地刺入莫天明肩窝、锁骨、肩胛骨周围那些肿胀、痉挛、淤塞如顽石的深层筋肉筋膜之中!
“嗬——啊!”这一次,莫天明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压抑到变形的痛吼冲口而出!
仿佛无数钝刀在他身上刮削、撕扯、撬动,剧痛混着酸麻、胀裂感瞬间冲上天灵盖。
他眼前金星乱冒,视野泛红,浑身剧烈颤抖,却咬牙稳住了呼吸法的节奏,桶中药液被搅得剧烈晃动。
【叮!受到高强度内劲推宫活血治疗,十三太保横练熟练度+3.5%!暗伤修复加强,筋骨韧性微弱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