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里啪啦舔着木柴，火星子蹦得老高。萧烬跪在地上，膝盖早麻得没了知觉，可眼珠子却在火光里滴溜溜转，盯着林昭的背影盘算着怎么破局。这长公主看着冷冰冰的，耳根子却悄悄泛着红，显然气头早就过了，就等着台阶下呢。
“公主快看！”她突然拔高声音，手指着空中，“那蚊子盯着您头发转呢，是不是觉得您发间的珠钗比花蜜还香？”
林昭正对着篝火出神，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头发上摸：“哪里？”
“飞走啦！”萧烬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估计是被公主的美貌吓着了，知道这地界儿的美人碰不得，不然小命得交代在这儿。”
林昭抓起脚边的小石子扔过去，被萧烬灵活躲开。石子“咚”地砸在地上，惊得几只飞蛾扑棱棱撞向火堆。“再贫嘴，就让蚊子把你叮成筛子。”她嘴上发狠，眼角却弯了弯。
萧烬立刻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往火堆边又挪了挪：“别啊公主，属下皮糙肉厚不怕叮，就怕您被蚊子咬。您看这山谷蚊子多毒，要是把您细皮嫩肉的胳膊叮个包，属下得心疼得连夜把这山头的蚊子全拍死。”说着还夸张地挥了挥手，好像真在赶蚊子。
“你拍得过来？”林昭挑眉，看着她膝盖下沾的草屑，终是没忍住，“地上全是草籽，仔细粘一裤腿虫子。”
“那公主让我起来呗？”萧烬立刻顺杆爬，膝盖在地上蹭了蹭，故意发出“沙沙”声，“您看我这裤子都快磨破了，回头青霜那丫头又得笑话我，说我在公主面前连条好裤子都穿不起。”
“磨破了正好，让你知道骗人的下场。”林昭抱起胳膊，却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让出块离火更近的地方，“过来点，别真被蚊子抬走了。”
萧烬眼睛一亮，连忙膝行两步凑近火堆，膝盖终于能烤到点暖意。她看着林昭专注拨火的侧脸，故意叹了口气：“唉，要是此刻能给公主捶捶肩就好了，您坐马车坐了一天，肯定腰酸背痛。可惜啊，属下现在是赎罪之身，没这福气。”
林昭手上的动作一顿，没说话。萧烬见状得寸进尺，又说：“其实属下还会捏腿呢，当年给您捏过一次，您说比宫里的嬷嬷捏得舒服。就是不知道现在手艺退步没，可惜没机会展示……”
“过来。”林昭忽然开口，往旁边拍了拍木凳。
萧烬愣了愣：“公主您说啥？”
“让你过来捏肩。”林昭斜睨她一眼，“难道要我请你？”
“哎！来了！”萧烬乐颠颠地刚要站起来，又想起什么似的，故意夸张地“哎哟”一声，扶着膝盖龇牙咧嘴，“不行不行，膝盖麻得站不起来了，怕是得公主扶一把才行。”
林昭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又气又笑，终是无奈地伸出手。萧烬立刻抓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指尖故意在她掌心挠了挠，笑得贱兮兮的：“公主的手真暖，比篝火还暖。”
“松手。”林昭抽回手，耳根却红了。
萧烬乖乖走到她身后，抬手轻轻给她捏肩。她力道拿捏得正好，指尖顺着肩颈的穴位慢慢按揉，把一天的疲惫都揉散了。林昭舒服地眯起眼，却嘴硬道：“手艺退步了，没以前舒服。”
“那属下再练练。”萧烬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以后天天给您捏，保证练回巅峰水平，顺便再学学推拿、按脚，保证把公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篝火的余烬在夜风里轻轻跳动，林昭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凳边缘，忽然开口：“你那出假死的戏码，连皇帝都能瞒过去了。”
萧烬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子“噗”地窜起来，照亮她眼底的凝重：“我早料到他不会轻易信。他本就视您为眼中钉，我这侍卫死了，等于断了您一条臂膀。我早在从京城出发之时就托人在周边州县的死牢里翻了半个月，才找到那个死囚——身量和我一般高，连肩膀的弧度都差不多。”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然后我用你的血鸾戒找了苏老头。他带着徒弟在破庙里守了三天三夜，用鱼鳔胶和人皮膏一点点糊，连我左手腕的箭伤疤痕、右手虎口的老茧都仿得分毫不差。最绝的是他调的药水，抹在皮肤上又凉又硬，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萧烬的声音沉了沉，“我让人在‘尸体’身上划了几道和我旧伤位置相同的口子，给那个尸体穿上我的衣服，又故意把我的腰牌丢在那。后来那些杀手里泼了油，烧得只剩半面墙，既让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又留了点残骸让人认出衣物。”
林昭沉默着没说话，指尖在木凳扶手上掐出深深的印子。炭火的红光映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下次再敢用这种险招，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萧烬看着她指尖掐出的月牙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她悄悄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轻轻覆上林昭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掰开她紧扣在木凳上的指节。
“公主，”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别把自己掐疼了。”
林昭的手指僵了僵，没挣扎，任由她将自己蜷曲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掌心被掐出的红痕刺得人眼疼，萧烬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片红痕，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林昭没说话，喉咙却有些发紧。夜风带着凉意卷过，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萧烬见状，犹豫了一瞬，终是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几分试探，生怕触碰到林昭紧绷的神经。直到将人半揽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才敢收紧手臂，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冰凉的肩膀。
林昭靠在萧烬肩上，听着篝火噼啪作响。萧烬轻轻搂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丝的清香。
“萧烬。”林昭的声音很轻。
“嗯？”
“以后不准再骗我。”
“不骗了。”萧烬的声音很认真，“以后去哪都跟着你，你往东，我绝不往西，再也不分开了。”
林昭没说话，只是往她怀里靠得更紧了些。篝火的暖光映在两人脸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对依偎的飞鸟，再也不会独自飞翔。山谷里的风依旧清凉，却吹不散这满溢的暖意，在寂静的夜色里，悄悄酿成了最甜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