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主城,夜已深沉。
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工业区的熔炉仍旧喷吐着光焰,映照着半边天际。
这份属于新时代的宁静,被一声极细微的鼓点打破。
“咚……咚咚……”
一名头戴破旧毡帽,身穿对襟褂子的货郎,在总办府外围的街角阴影里,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
鼓声很轻,混杂在远处工厂的轰鸣与寒风的呼啸中,毫不起眼。
然而,这声音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负责外围警戒的听风司暗哨耳中。
最初,只是心头无端升起一股烦躁。
紧接着,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耳膜深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嗡鸣。
“唔……”
一名暗哨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他控制不住地俯身干呕,吐出的却只有酸水。
更多的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他们脸色煞白,浑身发冷,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这不是毒,也不是武道劲力。
货郎藏身于黑暗中,干裂的嘴唇咧开一个无声的笑。
这是罗教秘传的“无形震魂鼓”,以百年阴沉木和三岁童子皮蒙制。
配合独特的法门,能发出人耳无法捕捉的次声波,专门勾动人体内脏的共振频率,由内而外地瓦解生命。
他能预想到,那无形的音波穿透了高墙,绕过了守卫,朝着总办府最深处,那间亮着微光的静室渗透而去。
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周明七窍流血、心脉寸断的哀嚎。
鼓声陡然变得急促。
“咚咚咚咚咚咚!”
无形的杀机已抵近静室三丈之内,外围的听风司卫兵们已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只能绝望地蜷缩在地,眼睁睁看着那股死亡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就在那音波即将触及静室门窗的刹那。
静室门前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身影凭空而立,快到货郎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其移动的轨迹。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直接按在了那面震动不休的鼓面上。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响起,那张精心炮制的童子皮鼓面,瞬间焦黑卷曲,冒出一股浓烈的青烟。
货郎骇然抬头。
李存义的面容冷峻如铁,双目开阖间,精光迸射。
他周身热气蒸腾,脚下厚厚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一片氤氲的白雾。
“就这,也敢妄称摄魂?”
李存义的声音不高,却在货郎的耳边炸响。
他五指发力,那根精钢铸就的鼓柄,竟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硬生生捏成了一团麻花。
货郎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这……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这分明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洪炉!
他赖以成名的秘术,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风司的卫兵们虽然依旧虚弱,但随着鼓声消失,那股致命的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们挣扎着爬起,将瘫软如泥的刺客拖入黑暗。
李存义扫视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远处的一片屋檐上,声音冰冷。
“既然都来了,就别藏头露尾,一起上吧。”
话音未落。
“砰!砰!砰!”
四周的屋顶上,十几个陶罐同时炸开,墨绿色的浓烟翻滚着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
一股刺鼻的腥甜气味弥漫开来,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眼前景物都开始扭曲变形。
“咻咻咻——”
数十道黑影借着毒烟的掩护,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扑出。
手中淬毒的暗器、长刀、短剑,带起凄厉的破空声。
从各个角度封死了李存义所有闪避的路线,目标直指他身后的静室。
李存义岿然不动,护在静室门前。
形意拳意勃发,周身气流鼓荡,形成一道无形的墙壁。
所有射向他的暗器,都在距离他三尺之外便被拳意震偏、弹飞。
但刺客太多了。
听风司的成员们在毒烟与暗器的双重打击下,不断有人闷哼倒地。
远处的黑暗中,一名身着黑袍的刺客首领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冷笑。
这是白莲教秘传的迷魂瘴,配合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死在这招下的武道宗师,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他不信,一个人能挡住千军万马。
就在防线即将被撕开的瞬间。
“咚!”
地面,传来一声沉闷而有力的震动。
一股厚重如山的气息从地底深处涌出,与大地连成一体。
徐莽高大的身影从一侧的阴影中走出,他每一步都踏在刺客们发力的节点上,步伐沉稳。
那些射向他的淬毒暗器,在半空中便被无形的震荡之力震成齑粉。
他一言不发,只是像一座山,横在了战场侧翼。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屋顶上,孙禄堂负手而立。
他身形清瘦,站在那里,却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
翻滚的迷魂瘴,在靠近他周身三尺范围时,便自动向两侧分开,无法侵入分毫。
那是他以自身武道梳理天地脉络,所凝聚的传承之势,煌煌如日,万邪不侵。
程廷华、李瑞东、李书文,以及刚刚从另一处防线赶来的林世荣,六位换血武圣,在这一刻,齐聚于静室之前。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再无任何保留。
轰!
六人体内的铅汞气血,同时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六股磅礴的生命热能冲天而起,在寒冷的冬夜里,化作六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柱,笔直地刺入云霄,高达数丈,将浓厚的夜幕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气血狼烟!
这是换血武圣生命层次跃迁后,才拥有的标志性异象!
恐怖的热浪以六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那弥漫的毒烟,在这股强劲的上升气流面前,就像是被狂风吹拂的尘埃,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露出了数十名刺客惊恐万状的脸。
“咚!”
徐莽再次跺脚。
大地如同水面般剧烈起伏,所有刺客立足不稳,东倒西歪。
程廷华身形一晃,如游龙入海,在人群中穿梭。
他双掌翻飞,每一次拍击都精准地印在刺客的关节、要害之上。
骨骼碎裂的闷响声连成一片,却无一丝血迹飞溅。
李瑞东双掌一合一分,众生之势弥漫开来,沉重如山。
那些试图逃跑的刺客,只觉身上压了千斤重担,动作迟缓,被随后而至的听风司卫兵一拥而上,尽数擒拿。
林世荣则大开大合,洪拳刚猛无俦,每一拳都打出空气被压缩的爆鸣,拳锋过处,人仰马翻,筋断骨折。
李存义手握两颗铁球,身形闪烁,形意五行拳化作最凌厉的杀招,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收割一条性命。
这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所谓的江湖顶尖高手,在六位生命层次完全碾压的换血武圣面前,脆弱得如同三岁孩童。
他们的武功,他们的毒药,他们的人海战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一个可笑的闹剧。
刺客群的中央,那名黑袍首领眼见手下被屠戮殆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通体血红的丹丸,看也不看,直接塞入口中,囫囵吞下。
“嗬……嗬嗬……”
丹药入腹,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肌肉纤维根根断裂又重组,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虬结暴起。
双眼迅速充血,眼白消失,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
“恭……请……无……生……老……母……降……世!”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狂暴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李书文停下了追杀的脚步,侧头看向那气息的源头。
他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这股请神上身的力量,与他之前在西伯利亚冰原上,遇到的那些哥萨克萨满,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