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的手指抽动了下,指甲缝里的血痂裂开,渗出淡红。
后土胳膊直打颤,死死搂着萧战。她能感觉到这身子凉得发硬,如同从坟里刨出的石头。
通天拄着剑,半边身子压在剑柄上,那只没瞎的眼死死盯着萧战掌心那道青光。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仍在缓缓转动。
“这东西……”他嗓音沙哑,“不是巫族的手笔。”
后土没抬头,只从喉咙里挤出:“现在说这个?”
“我说真的。”通天咳了一声,嘴里带出血沫,“你没感觉?刚才那道光扫过去的时候,你体内的巫力……像被谁推了一把。”
后土一愣,低头看自己手心——那儿多了道青纹,像花瓣的边角,烫得慌。
她没吭声,只是把萧战搂得更紧了。
……
黑。
没有上下,没有方向。萧战的意识沉在井底,四周全是碎的记忆:通天递剑的手、后土教他引地脉的声音、鸿钧降临那天,天塌下来的感觉。
他什么都抓不住。
可他记得一件事——系统任务,还没完。
舌尖一动,血味冲上来。他咬了,狠劲咬。
一口精血在脑子里炸开,像往死水里扔了块火星。
嗡——
混沌青莲残存的光抖了抖,终于亮起一丝。它不动,也不响,但他知道,它还在。
“签到……还在吗?”他在心里问。
没人回。
但他能感觉到那根线还在,断了头,没断根。
他顺着线往下沉,意识钻进青莲深处。越往里越冷,不是寒意,是无尽的空,仿佛到了天地尽头,没有回音。
直到他看见——
一道枪影,悬在莲心。
黑得发亮,尖朝下,像随时要刺穿什么。可它不动,就那么浮着,缠着青莲的光,像一对生来就该并列的东西。
萧战愣住。
这不是他头一回见噬神枪。他知道这枪多凶,多邪,专破灵宝,专斩神魂。可它怎么会在这儿?
“你来了。”一个声音响起,不是外头来的,是从青莲里冒出来的。
器灵。
它以前从不开口。
“这是哪?”萧战问。
“你该问,这是什么时候。”那声音像风吹铜铃,“你看到的,是混沌刚裂开那一瞬。”
眼前景象变换,天地未分,气如浆。一株青莲从混沌中心升起,每片花瓣展开便带出一股清气。它背后,一杆黑枪从虚空中射出,带着撕裂万界的力,直插而来。
可就在枪尖要破莲时,停了。
它们开始转。
一圈,又一圈,青莲生光,黑枪化影,竟像阴阳轮子,互相推着,转个不停。
“枪为破,莲为生。”器灵说,“一个碎,一个长。碎了才能生,生了终得碎。它们本是一体。”
萧战心里一震。
“那为啥……会分开?”
“因为有人怕。”器灵冷笑,“天道怕这力量,怕它不守规矩,怕它改秩序。所以硬拆开,一镇幽冥,一埋混沌深处。你手里的青莲,是你签到得来的‘宝物’?不,它是你命里的东西,是你血脉该连的根。”
萧战没说话。
他想起每次签到,越危险的地方,青莲反应越强。原来不是巧合。
它在找另一半。
“可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低声说,“经脉断了,血快流干,连系统都动不了。怎么融合?拿命填?”
“你已经填过了。”器灵说,“刚才那一拳,那一声‘我命由我’,就是钥匙。你用盘古血点燃心火,用因果眼看穿阵链,用‘地母守护’引地为盾——这些不是单独的术,是你体内两种力量开始共鸣的征兆。”
萧战闭眼。
他想起那一拳砸下去的感觉——青黄与青金交汇,不是撞,是合流。像两条河撞一块,没炸,反倒成了更大的水。
“所以……不是毁莲取枪,也不是弃枪留莲?”他喃喃。
“是共生。”器灵说,“以身为炉,以血为引,以意为桥。你要做的,不是选哪个,是让它们一起活。”
画面再变。他看见自己站在虚空,左肩浮起青莲虚影,右肩升起黑枪残影。两股力从两边冲入胸口,在心口相遇,轰然炸开,整个人似要碎成渣。
“失败了?”他问。
“因为你还没找到平衡点。”器灵说,“枪走暴烈,莲走沉静。你用‘撼地’神通时展现盘古之力,用‘地母守护’时蕴含大地之根。一个往上冲,一个往下沉,本不该硬拼。”
萧战猛地睁眼。
他懂了。
因果眼。
他曾用它看穿血魔与异兽之间的因果链——不是靠蛮力斩,是找到源头,轻轻一扯,整条链就崩了。
枪与莲,也不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它们之间,也有“因果”。
生,是因为有毁垫底;毁,是为了腾出生的空。
就像地母守护,守的不是死土,是能长东西的活地。就像开天诀,开的不是空,是能容山河的新界。
“所以……”他低声说,“我不该想着怎么把它们合一块。我该想,怎么让它们轮流转。”
他闭眼,在脑子里画了条线。
盘古血脉为轴,贯穿全身。
左边,青莲之力缓缓转,像地底深处的脉动,稳,绵长。
右边,噬神枪影开始动,快,锐,带着斩断一切的势。
他试着让两股力同时启动。
一开始,左冲右撞,经脉像被刀割。可他没停,继续调。
他把“地母守护”的稳,压进左轮;把“开天诀”的狠,塞进右轮。
一圈,两圈……
突然,某一刻,两股力在胸口碰上了。
没炸。
卡了一下,然后——
开始同向转。
像齿轮咬合,咔一声,整个意识一震。
“成了?”他问。
“只是路通了。”器灵说,“你现在知道怎么走。但能不能走完,得看这身子撑不撑得住。”
萧战明白。
他现在这副样,别说融合,能活着都是奇迹。
可他已经看见路了。
不是靠系统签到,不是靠别人拉,是他自己,一步一步,从死里蹚出来的。
他最后看了眼那对旋转的枪与莲,转身往意识外走。
……
现实中,萧战的手指又抽了下。
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原来……不是毁莲取枪……”
后土正低头给他擦脸上的血,听见这话,手顿住了。
通天扶着剑,皱眉:“你说什么?”
萧战没答。
眼皮颤了颤,像要睁,又没力气。
可就在这时,他掌心那道青光,突然轻轻一跳。
不再是纯光。
边缘,浮出一道极细的黑纹,像枪尖划过留下的印。
后土盯着那纹,声音压低:“那是什么?”
通天没说话,只是手死死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萧战的呼吸,忽然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