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三四节是宏观经济学。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在讲台上语调平稳地推导着模型,公式写满了整块黑板,像一串串催眠的符咒。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夹杂着窗外樟树被微风拂动的沙沙声,构成了完美的白噪音背景。
枫若雪单手支着下巴,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思绪早已飘远。昨晚哭过之后,苏瑶出乎意料地安静和……温柔?今早更是体贴地帮她买了早餐,送她到教学楼楼下,才转身离开。
这种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让她讨厌。只是……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悬着,落不到实处。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解锁,微信界面停留在与苏瑶的聊天框。上一次对话,还是昨晚睡前,苏瑶发来的一个系统自带的【晚安】表情。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
【枫若雪】:上课好无聊 (′-w-`)
发完这条,她立刻把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两拍。她这是在……主动找苏瑶聊天?会不会显得太刻意?苏瑶会不会觉得她烦?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震动传来。
她几乎是立刻将手机翻过来。
【苏瑶】:嗯。
枫若雪:“……”
就……一个“嗯”??
这反应,简直比老教授的课还要枯燥!她鼓了鼓腮帮子,有点不服气,又有点不甘心。以前网恋的时候,“他”明明很会聊天的!虽然现在知道“他”就是苏瑶,可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她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
【枫若雪】:教授讲的像念经,我快睡着了 (╥﹏╥)
这次,隔了大概十几秒。
【苏瑶】:别睡。
【苏瑶】:认真听。
枫若雪看着这两条干巴巴、带着点说教意味的回复,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人!会不会聊天啊!
她气呼呼地打字:
【枫若雪】:听不懂嘛!你以前……(打字到这里,她顿住了,删掉)你听起来好像很懂的样子?
她试图把话题引向更轻松的领域。
【苏瑶】:还行。
【枫若雪】:……
枫若雪对着这两个字,彻底无语了。她几乎能想象出苏瑶此刻可能正坐在某个安静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回复着这两个字,或许还会觉得已经完成了“聊天”这项任务。
她决定换个策略,带点撒娇抱怨的语气。
【枫若雪】:腰还有点酸……都怪你 (???︿???)
这次,回复得快了些。
【苏瑶】:晚上帮你揉。
枫若雪脸一热。这回复……倒是直接。但怎么感觉话题又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而且,依旧简短得令人发指!
她不死心,想起苏瑶昨天带她去买买买的样子,尝试提起:
【枫若雪】:昨天那家甜品店的熔岩蛋糕好好吃,下次还想吃那个草莓的!
她发了个小猫流口水的表情包过去。
这次,等了快一分钟。
【苏瑶】:好。
【苏瑶】:下课带你去。
枫若雪盯着屏幕,简直要抓狂了。又是“好”!她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比如“草莓的看起来是不错”,或者“你吃起来像只小仓鼠”之类的?哪怕发个表情包呢!
她终于忍不住,带着点小脾气质问:
【枫若雪】:苏大小姐,你是不是除了‘嗯’、‘好’、‘行’,就不会说别的字了?(`へ′)
这一次,手机安静了。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就在枫若雪以为苏瑶懒得理她,或者被自己惹生气了,开始有点后悔和忐忑时,屏幕终于再次亮起。
一条新消息,长度惊人。
【苏瑶】:我在看一份并购案的文件,有点复杂。不是不想理你。你上课无聊的话,可以画画,或者玩一会儿小游戏,别被教授发现。腰还酸得厉害吗?如果很疼要告诉我。草莓蛋糕可以,但你昨天巧克力吃多了,今天要配一杯清淡的果茶。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位置。
长长的一段话,没有任何表情包,也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汇报感和生硬的关心转折。
但枫若雪看着这一大段文字,刚才那点小郁闷和抓狂,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甚至能想象到,苏瑶可能正皱着眉,一边处理着那些她听不懂的“并购案”,一边认真地、一字一句地敲下这些回复。那个在商场和人前游刃有余、明艳矜贵的大小姐,在尝试用她不擅长的方式,笨拙地回应着她的“无聊”。
枫若雪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悄悄向上弯起。
她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那条长长的消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暖融融的。
好吧。
她认命地想。
某人好像……真的不太适合聊天。
但是……
这种笨拙的、努力的、只对她一个人的特殊,好像……更让人心动。
她指尖轻点,回复了过去。
【枫若雪】:知道啦,大忙人!你忙你的吧,我……我再坚持一下下 (??????)??
嗯,不打扰她看文件了。
反正,晚上还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