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赵伟的绿色光点从屏幕上消失的那一刻,研究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成功逃脱,还是功亏一篑?沉默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信号最后消失点在金澜绕城高速辅路入口附近。”程日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的接应小组就在三公里外。”
“让他们扩大范围搜索,注意隐蔽。”余年下令,目光依旧紧锁着屏幕,仿佛能穿透那一片信号盲区。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
十五分钟后,内部加密频道终于传来接应小组压低的声音:“目标找到!重复,目标找到!状态……极度虚弱,左腿旧伤复发,但意识清醒。我们正在按备用方案撤离。”
书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林晓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苏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老周长长吁出一口气。周晓芸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确认身份。”余年保持冷静。
几分钟后,一张经过处理的、在车内昏暗光线下拍摄的侧脸照片传回。尽管憔悴不堪,眼镜也碎了一片镜片,但那确实是赵伟无疑。
“直接送往三号安全屋。”余年确认后下达指令,“启动最高级别安防协议,医疗组待命。”
三号安全屋是研究院设立最早、也最为隐蔽的据点之一,位于市郊一个看似普通的物流园区内部,安保措施层层嵌套。当赵伟被搀扶进来时,他几乎无法独立行走,宽大外套下的身体瘦削得惊人,破碎的眼镜后面,眼神浑浊,充满了惊惧与不信任。
医疗组立刻对他进行了初步检查和伤口处理。除了左腿明显的陈旧性损伤加剧外,身上还有多处深浅不一的淤青和擦伤,显然是逃亡过程中留下的。
“水……给我点水……”赵伟的声音干涩沙哑,接过林晓递来的水杯时,手指颤抖得厉害。
余年没有急于询问,只是让医护人员先稳定他的身体状况。直到赵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腿上敷了药,喝下一些流质食物,眼神里的惊恐才稍稍褪去一些,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警惕依然存在。
就在赵伟接受初步安置的同时,程日星和老周正在将安全屋的防御等级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有对外网络连接采用物理隔离与多重加密跳转。无人机在周边区域进行不间断低空巡逻,监控任何异常动向。老周甚至启动了预设的“信息迷雾”程序,在周边网络空间释放大量无关数据包,干扰可能的远程探测。
整个安全屋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与外界隔绝。
“对方肯定知道我们截胡了。”程日星盯着安全屋外围传感器传回的实时数据,“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从赵伟嘴里得到最关键的信息。”余年看着监控画面里蜷缩在床角的赵伟,眼神深邃。
夜深人静,安全屋内只剩下必要的值守人员。余年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赵伟的房间。
赵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头,看清是余年后,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
“感觉怎么样?”余年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和。
赵伟没有碰牛奶,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余年,声音依旧沙哑:“……你们……真是来帮我的?”
“我们为你冒了很大风险,赵工。”余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出了他的价值,“‘阿尔法档案’的钥匙,不止一把,对吗?”
赵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盖在腿上的薄毯,指节泛白。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他们……他们不只是骗钱……‘兴达’……是‘驿站’……‘货’不只是钱……”
他抬起头,眼中是巨大的恐惧,仿佛说出这些话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们在运人……运‘有用’的人……像我这样的……还有……还有更……更重要的‘零件’……”
“零件?”余年捕捉到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词。
赵伟猛地闭上嘴,用力摇头,不肯再说下去,只是反复喃喃:“我不能说……说了会死……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惊弓之鸟,虽然暂时找到了栖身之所,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并非一时一刻能够消除。撬开他的嘴,获取那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需要更多的耐心,以及……或许还需要一点点命运的推力。
安全屋外,夜色浓重如墨。铁桶之内,刚刚获救的证人喘息未定,而他带来的秘密,其黑暗与沉重,已然超出了最初的想象。运人?“零件”?“驿站”?这些碎片化的词语,预示着一条远比金融诈骗更血腥、更残酷的产业链,正缓缓揭开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