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眼认出那边醒着的三个人:“好久不见。”
『关野』把通红的眼眶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中。
在鸦舟求助的眼神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去安慰。
这时候『闻锐』和『黎平鹤』也走过去。
同世界的人总是更容易里理解彼此,『关野』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稳定了不少,鸦舟悄悄松了口气。
【那我呢?】金闪闪幽幽开口,【我不值得一个解释吗?】
它不相信『关野』的情绪是出于偶然,他一定看见了什么。
【小舟会死,但是没什么影响,】意识到自己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他坦诚地说,【他的梦想就是保护世界,他走在了自己要走的路上。】
真的是他想走的路吗?
郑观棋真正愿意认识这个世界才几天?那个代表过去的小舟呢?
他是自愿?
金闪闪无言,它的心上压着一块巨石,它多希望这时候木兰柯能听见这些话然后耐心劝导、或亮晶晶能说些什么、或者它这个也不懂感情的破系统能突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口若悬河地反驳。
都没有,它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本来是想让他一起看完这场宴会再走的,】毕竟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热闹,【没有时间了,污染本体的一部分意识降临了。】不过现在也没差,他们两个谁看见了都能代表对方已经见证。
说完这些,他才像从某种状态回归一样叹了口气。
梦域中沉睡的人开始转醒,率先醒来的是方观南,他眼神清明地像根本没睡。
象征着生命的翠绿色远远地投向红色的、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
如同冷血动物在清晨追逐阳光,他注视着太阳、一如既往。
“看来我是第一个?”阴晴不定的语调是三月的雨,绵绵又潮湿。
“要不要我恭喜你啊——”心情不佳的人找到了出气筒。
方观南摊开手,绿色的眼睛弯起来:“如果您乐意。”
随后醒来的是林岚山和黎平鹤,林岚山一通乱找,终于在锁定少年的时候松了口气。
众人都在梦中醒来,所有人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于是有些人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面面相觑,有人看着与自己世界不同命运走向的熟人、哑口无言。
比如李自珩和『李自珩』。
他们的大脑宕机三分钟,『李自珩』率先露出一个微笑,长期不说话的嗓子即使在梦域也需要适应,等适应完毕,『李自珩』笃定地说:“我比你厉害。”
李自珩面色一凝,作为少年人,他当然不服气,但看完这个世界的历史的确可以认定对方做到的事的确比他厉害。
不是谁都能扛得住成千上万次的死亡。
李自珩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李自珩』满意地点头,然后两人同时冲向他们师父的方向。
林岚山没有找到另一个本该出现的人,他无视了『关野』,直直走向鸦舟。
“别问,我有自己的节奏,”他在林岚山开口之前就堵住对方的嘴,“会见到的。”
他现在不太想回答问题。
梦域中一朵花的开放只需要三秒,从人们的脚下,矫捷的花草无孔不入。
潘鸢的短发在飘满花香的空气中飘动,她眨眨眼,目光终于移向那个从见到仿生人形态的她就一直在关注她的人。
隔着汹涌而至的人群,她们的视线对上,紫荆花和无尽夏遥遥相望。
潘鸢想了很久才用力地挥手,她笑容灿烂地张开双臂,等待另一个人的温度。
肩膀推搡着肩膀,任弥听见自己不断地开口:“麻烦让一让,麻烦了……我要过去、抱歉,让一让……”
好不容易挤到空地,她抬眼看去,却没有找到潘鸢的身影,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喉咙传递给她哽塞的酸意,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试图再见潘鸢一面。
温热的怀抱从背后把她整个罩住,任弥听见潘鸢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她说:“你好呀,另一个世界的小弥,很高兴认识你。”
任弥抓住她的衣角,有很多话想说,却在刚仰头的时候恰好流下一滴眼泪:“骗子……你的戏法一点都不好笑……”
今天的风错综复杂,空气中弥漫着不同的气息和情感,它们带来了局部的气候变化。
鸦舟想要在不接触暴雨、暴风雪和冰雹的情况下摆脱站在他周围的这圈人的凝视,他想:或许下一场欢宴是好选择。
他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在发呆、有人还在找熟人、有人在叙旧……气候还是很极端,他总要给他们些时间作为缓冲。
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一大圈组织语言的人:“问吧。”
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淋得湿漉漉的林岚山问:“他一定要死吗?”
『关野』三人的脚步声停在一个恰好能听见他们说话又不算太近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自闭一样地蹲下来,半捂住耳朵,“但你们都是意外。”
好烦。
“就没有其他方法吗?比如我们都像这里的人一样每个人都容纳一份污染。”史君钰问。
“治标不治本,”他抬头扫了面前呈扇形排开的半圈人,目光停住瞬刻,“你们以为被动是什么?”
责任和权能是同时被赋予的。
“如果让你们吸收,”他继续低头拨弄可怜的小草,“全叠满被动也完成不了任务。”
缓慢消化的进程已经赶不上污染壮大的速度了。
“那他可以吗?”方观南忽然开口,指向『关野』的方向,他的语气依旧是轻的,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黎平鹤看着他,她知道他想说的不止这些。
关野和她的想法一样,他的目光移向另一边的自己,两双相似度极高的眼睛隔空交流,『关野』皱眉。
众人一时间无话可说,
“说来也奇怪,”方观南的语调更加无所谓,“我在实验中发现,能力提升的幅度越大,容器可以吸收的污染越多,只不过目前的实验条件有限,我无法得知容量是否存在最大值——您说,这有趣吗?”
“这些被选中的救世主,虽然能力相似,但是他们的权柄比我们的大得多。”
“污染究竟来自哪里?”他逐渐走近了,也蹲下来,声音也逐渐低到耳语的地步,“……”
“是这样的吗?我可是自己推出了答案。”他的嗓音充斥着愉悦的笑意。
他的问题得到了少年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