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将农场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色,秦酒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主屋后廊,心里还在琢磨着洛莉听完那番话后的反应。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洛莉自己怎么消化,以及命运的惯性有多强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去看看格伦和玛姬回来了没有,或者找达里尔看看他今天又猎到了什么——主要是想转移一下自己过度操心的注意力。
她刚拐过主屋的墙角,步入一片相对狭窄、被房屋和高大灌木阴影笼罩的区域,突然——
一只灼热有力的大手猛地从侧面伸来,精准地攥住了她没拄拐杖的那边手臂,力道之大,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猛地一拽!
“唔!”
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被硬生生地拖离了阳光明媚的小径,跌入旁边一座堆放杂物的旧仓库的昏暗阴影之中。
拐杖“哐当”一声掉落在门外。
仓库里光线晦暗,只有几缕阳光从木板的缝隙挤进来,形成一道道浮动着尘埃的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干草、机油和陈年木料的味道。
秦酒惊魂未定,后背重重撞在一个结实的木箱上,虽然不疼,但冲击感让她一阵眩晕。
她抬起头,在昏暗中对上了一双如同困兽般灼热、充满了疑惑、审视和某种压抑着风暴的眼睛。
是肖恩。
他显然刚干完活,或者进行过剧烈运动,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灰色的背心紧贴在贲张的胸肌和腹肌上,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他呼吸有些粗重,胸膛起伏,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你……”
秦酒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他似乎极其不满两人之间巨大的身高差带来的俯视感,或者说,他需要一种更绝对的掌控姿态来应对内心巨大的波澜。
他没有任何预兆地,再次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像之前抱起她放到车顶上那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喂!你又……”
秦酒的抗议再次无效。
肖恩将她稳稳地放在了旁边一个更高、更稳固的大木箱上。
这下,变成秦酒坐在木箱边缘,双腿悬空,而肖恩站在她面前。
即便如此,两人的视线也几乎能够平视了。
但他显然觉得这还不够。
他向前一步,身体几乎贴上她悬空的小腿,两只大手“啪”地一声,重重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木箱边缘上,手臂肌肉绷紧,将她完全禁锢在他胸膛与木箱构成的狭小空间里。
他低下头,脸凑得很近,灼热的呼吸直接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喙的质问。
“告诉我”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窥破秘密的躁动。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酒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谢特!被他听到了!他听到我跟洛莉说的话了!关于他回去找过瑞克的事情!
内心oS:流汗了流汗了!真的流汗了!这要怎么编?!说我是猜的?这他妈谁能猜到细节?!说我是瑞克告诉我的?瑞克自己都不确定!说我是预言家?今晚就刀了我?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着点被惊吓到的无辜和茫然:“知道……知道什么?”
“别他妈给我装傻!”
肖恩低吼,猛地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那双眼睛里翻滚着黑色的情绪,“我回去找瑞克的事情!”
“那时候你根本不在!没有人知道!”
“洛莉不知道!瑞克也不知道!”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说!”
他的气息完全将她笼罩,强烈的男性荷尔混合着汗水的味道,带着致命的压迫感和……一种奇异的、危险的吸引力。
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像铁箍,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几乎要实质化的愤怒和疑惑。
秦酒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的冷汗。
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肖恩不是格伦,不是达里尔,他敏锐、多疑,而且处于情绪极度不稳定的边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他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眼神里刻意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肖恩”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在这昏暗安静的仓库里,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亲眼看见才能知道。”
她顿了顿,感受着他瞬间更加紧绷的身体和更加锐利的目光,继续缓缓说道:“我在观察你。”
“从瑞克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观察你。”
“你看着瑞克的眼神,不仅仅是嫉妒,不仅仅是愤怒”
“那里面……有更深的东西。”
“一种……连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像是欠了债一样的痛苦和挣扎。”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柔和,却又字字敲打在他最隐秘的心房上。
“你拼命地想证明你比瑞克更强,更适合领导,更适合拥有洛莉和卡尔。”
“这不仅仅是因为欲望,更像是一种补偿”
“一种试图覆盖掉某种让你夜不能寐的愧疚感的疯狂行为。”
肖恩的呼吸猛地一滞,撑在木箱上的手指死死抠进了木头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他的眼神剧烈闪烁着,震惊于她竟然能将他的内心剖析得如此血淋淋。
“而且”
秦酒趁着他心神震动的瞬间,继续说道,目光扫过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手臂肌肉和脖颈上凸起的青筋。
“你偶尔会走神,特别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眼神会放空”
“那不是在对未来迷茫,更像是在……回顾某个无法改变的过去瞬间。”
“结合当时医院的混乱程度,以及你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的性格……”
“我推测,你当时一定尝试过什么,但失败了。”
“那种失败感和随之而来的‘幸存者愧疚’,一直像影子一样跟着你,折磨着你。”
她的解释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基于对肖恩性格的观察和原剧情的了解,假的部分是她将这种了解包装成了极其敏锐的心理分析和推测。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对于一个内心充满创伤和秘密、又被直接戳中痛处的人来说,反而比任何离奇的借口都更具有冲击力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悚然。
肖恩死死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娇小的东方女孩。
她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慵懒或吐槽的大眼睛里,此刻清澈得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内心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阴暗角落。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仅仅通过观察?
这敏锐得近乎可怕!
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一直被他深埋、用愤怒和强势掩盖的伤口,被她用这样一种平静却犀利的方式,赤裸裸地揭开。
没有指责,没有批判,只有冷静的陈述和……一种近乎残忍的理解。
“你……”
他喉咙干涩,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所有的怒火在她这番剖析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点可笑。
他一直在愤怒于世界的不公,愤怒于洛莉的“背叛”,愤怒于瑞克的“归来”。
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竟然带着如此明显的、源于愧疚的痕迹。
看着他眼中翻涌的震惊、茫然,以及那坚硬外壳被敲碎后流露出的片刻脆弱,秦酒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趁热打铁,声音更加柔和,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肖恩,回去找过瑞克,尽力了却失败了,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末日降临的混乱,是任何人都无法抗衡的灾难。”
“你不需要为此背负一生的枷锁,更不需要用针对瑞克和洛莉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她抬起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放在了他撑在木箱、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他的皮肤滚烫,肌肉坚硬如铁,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放下吧。”
她的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与他手背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
“放下对过去的执念,放下那份沉重的愧疚。”
“瑞克回来了,这是奇迹。”
“你们曾经是彼此最信任的兄弟,这份情谊难道不比一份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更重要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他层层设防的心墙。
“和他谈谈,肖恩。”
“不是作为对手,而是作为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搭档。”
“告诉他你尝试过。”
“不是为了求得原谅,而是为了……解开你自己心里的结。”
“为了这个团队,也为了你能真正地……往前走。”
肖恩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攻击性。
仓库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光线中缓缓飘浮的尘埃。
秦酒的手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没有移开。
她能感受到他手背皮肤下奔流的血液和虬结的筋脉,也能感受到他内心激烈的挣扎。
这种近距离的禁锢,原本充满了危险和性张力,此刻却诡异地弥漫开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气氛。
是赤裸灵魂被窥探后的无措,是伤口被触碰时的战栗,也是一种……在绝对黑暗中,突然看到一丝微光的茫然与悸动。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再次对上她的。
那里面的风暴平息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慢慢滑到她轻抿的唇瓣,又回到她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厉害,不再充满质问,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困惑。
这个女孩,娇小,脆弱,受伤,却有着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一颗……敢于触碰他这头困兽最锋利爪牙的胆子。
秦酒心里松了口气,知道最危险的关口暂时过去了。
她收回放在他手背上的手,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疲惫和无奈的浅浅笑容:“我只是一个…”
“不想看到更多人死在无谓的争斗和心结里的旁观者。”
她看着他,眼神真诚:“肖恩,你很强,这个团队需要你的力量。”
“但这份力量,不应该用在毁灭自己和撕裂同伴上。”
肖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许久,他才缓缓地、几乎是有些不稳地,松开了撑在木箱上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骤然拉开的距离让微凉的空气重新涌入,秦酒竟觉得刚才被他气息笼罩的地方,有些空落落的。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最后用那种复杂难辨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沉默地走出了仓库,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
秦酒独自坐在高高的木箱上,看着仓库门口那方光亮,久久没有动弹。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内心oS:妈的,吓死我了……这比面对一百个行尸还刺激!糊弄过去了……应该吧?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听进去了一点?
她摸了摸自己还在狂跳的心口,又看了看自己刚才触碰过肖恩手背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灼热的体温和紧绷的触感。
这心结,算是解开了一点吗?
她不知道。
但她能感觉到,肖恩那座坚冰筑成的堡垒,刚刚被她撬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而这条缝隙里透出的,是救赎的光,还是更深的黑暗,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