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贴着岩壁,指尖还沾着刚才划下的血痕。那道线已经干了,像一道锈色的裂口嵌在石面上。他没再动,呼吸压得很低,左眼的血丝顺着鼻梁爬了一寸,金瞳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熔岩还在流,但方向变了。
不是往外涌,而是往回缩。岩缝里的赤红像是被什么拽住,缓缓向地底沉去。这是他刚才那一缕玄灵气的作用——顺着岩脉倒灌进地火节点,搅乱了流向。他知道教主不会放任残片所在的火脉失控,哪怕只是假象。
果然,火光一颤。
一道影子从熔岩深处浮出,月白长袍被热浪卷得贴在身上,手腕上的摄魂铃无声震动。教主没靠近,站在火流边缘,目光死死锁住江尘左腕的莲纹。
江尘没躲。
他反而放开了对玄灵体的压制,让七煞火在经脉里冲得更狠。左臂的皮肤开始发烫,莲纹像是活了一样,一圈圈往外扩散热意。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了多久,但够了。
教主动了。
一步踏出,湮世烬的残影在掌心凝成刀形,直指江尘咽喉。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江尘心口的血莲纹猛地一跳。
频率变了。
不再是紊乱的搏动,而是某种古老的节奏——三缓一急,再三急一缓,像北境风雪夜里传来的祭鼓。
白螭残魂原本蜷缩在熔岩边缘,银发焦卷,冰刃几乎化尽。可那鼓点一响,他猛地抬头,蓝瞳里闪过一丝银光。
“璃……”
声音极轻,像是从冰层底下挤出来的。
江尘没看他,只将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上,用北境古语低念:“璃归雪,魂不散。”
话音落,白螭耳尖骤然结霜,颈间那条染血的襁褓布条无风自燃,化作一道雪纹飞入冰刃。刃身上的“璃”字爆开一道白光,寒气如潮水般炸开。
教主察觉不对,立刻转身,湮世烬残影横扫而出,直劈白螭头颅。
可迟了。
暴风雪已经成型。
不是从外而来,是从白螭残魂里炸出来的。冰粒如刀,瞬间吞没熔岩流,赤红的火河眨眼冻结,冰层顺着岩壁往上爬,咔嚓声连成一片。半座幽冥殿的穹顶结满霜花,石柱被冰裹成晶柱,连火把都被冻在了墙上。
江尘借着冰面反光,看到教主右臂一颤。
他知道机会来了。
袖中那块青铜残片早就被他捂热,此刻猛地抽出,拍向左腕莲纹。血涌出来,顺着残片边缘渗入,玄灵气轰然注入。
残片没碎。
反而在血光中扭曲、延展,化作一道弧形光刃,刃口泛着幽蓝冷光。江尘抬手,借冰面折射,将光刃从死角斜斩而出。
教主正要挥刀破冰,根本没料到这一击会从自己背后映出的冰影里杀来。
刀锋过处,右臂齐肩而断。
血没喷,只缓缓渗出,像是伤口被冻住了。教主低头看了眼断臂,没痛呼,也没退,反而低笑了一声。
江尘没停。
他强压住体内翻腾的七煞火,几步逼近,指尖抹过断口。皮肉翻开的瞬间,他触到了一道凸起的纹路——三瓣莲花,花瓣末端带钩,和白璃临死前在炼魂炉壁上划下的血痕,一模一样。
白螭的冰刃已经架上教主咽喉。
暴风雪在殿内盘旋,冰粒割在石柱上发出尖啸。他盯着教主的脸,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说!你和我姐什么关系?”
教主没答。
他抬左手,慢慢掀开右肩残袍。皮肤上,一朵同样的三瓣莲纹浮现出来,位置、形状,与江尘左腕的莲纹完全重合。
江尘瞳孔一缩。
这不是胎记。
是烙印。献祭者才会有的烙印。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地牢幻象里,白璃被推入炼魂炉前,曾在炉壁上划下一道血痕。那道痕,就是这三瓣莲的起笔。而刚才他在隧道壁上划下的封印收笔——正好补全了整个纹路。
原来不是他在封印。
是他在唤醒。
白螭的怒吼在殿内炸开:“你动过她的魂!”
冰刃压下,教主的脖子渗出血线。可他还在笑,嘴角越扯越大,像是承受着某种极致的痛快。
江尘盯着那朵烙印,忽然开口:“你不是在重启血祭。”
“你是在找替身。”
教主笑声一顿。
江尘继续道:“残片不是钥匙,是容器。你要把白璃的魂炼回去,可炼魂炉认主,必须有人带着同样的烙印进去——你选了自己,对不对?”
教主没否认。
他抬起左手,指尖抚过肩头的烙印,轻得像在碰一件易碎的骨灰坛。
白螭的冰刃突然抖了一下。
江尘却在这时后退半步,七煞火在掌心压成一线。他知道这局面撑不了多久,玄灵体已经开始反噬,左眼的血丝已经蔓延到眼角,再撑下去,他会先暴走。
他必须走。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教主忽然开口:“你以为……她真想回来?”
江尘脚步一顿。
“她最后划下的那道血痕,不是求生。”教主声音低下去,“是封印。她不想被人捞出去,更不想再看见你。”
白螭怒吼,冰刃狠狠压下。
教主的脖子被割开一道深口,可他还在笑,血顺着喉管流进衣领,染红半边胸膛。
江尘没回头。
他抬手,将光刃残片收回袖中,藏青衣摆被血浸透一块,沉得往下坠。他知道这话说不出真假,但有一点他确定——
白璃的魂不在炼魂炉里。
否则,刚才那场魂波共振,不会引起白螭的觉醒,而是直接唤醒炉心。
他迈步走向冰封的隧道口,脚下冰层发出脆响。身后暴风雪还在肆虐,白螭的怒吼与教主的笑声混在一起,像是某种古老的祭典正在重演。
他没再听。
左腕的莲纹还在发烫,和心口的血莲纹隐隐共鸣。他知道这烙印不是偶然,也不是传承,而是某种更深的绑定——像是命运被强行缝在了一起。
隧道口的冰壁映出他的影子,一半在火光里,一半在雪中。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和霜。
前方岩层还在断裂,像是整座地宫在塌。
他往前走,脚步没停。
冰层下的熔岩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