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悬在半空，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进雪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那血落下的地方，雪面竟开始泛黑，像是被什么烧过一样。
他没动，也没低头看。心口那道旧伤还在发烫，像有火在里面来回刮。刚才那些画面——白璃被推进炼魂炉，白螭跪在冰上动弹不得——全刻进了脑子里，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倒。
雷云还在头顶，第九道雷劈完，劫云非但没散，反而越压越低，像一块烧到极致的铁，随时会砸下来。
他慢慢抬起左手，掌心朝上。莲纹在皮肤底下跳动，不再是被动回应天地，而是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一圈圈往外扩散热流。他咬了下牙，把七煞毒粉从袖口抖进掌心，混着血一起揉进经脉。
一股灼烧感立刻顺着手臂冲上来，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搅。可这痛让他清醒。他不再压制体内翻腾的玄灵体，反而张开五感，任它去吸那些残余的雷火。
“既然你们要劫……”他喉咙里滚出一句话，声音沙得不像自己的，“那我就——成劫。”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掌心往上一推。
轰！
原本将散未散的雷云猛地一震，第九道雷的残痕突然炸开，银紫色的电光像蛛网般爬满天际。紧接着，更高处传来闷响，一道比之前粗了数倍的雷弧撕开云层，直冲他而来。
江尘没躲。
雷火劈进身体的瞬间，他整个人被掀得离地半尺，又重重砸进雪堆。皮肉焦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可他咬着牙，硬是把那股狂暴的雷力往下压，逼进膻中穴。枪灵盘踞在那里，感受到雷劫气息，竟主动游动起来，与玄灵体纠缠成一股寒热交冲的气流。
他的左眼突然剧痛，眼皮一跳，睁开时，瞳孔已变成赤红。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风里传来的神念，而是实实在在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怀念。
“你终于……肯认它了。”
江尘猛地抬头，血瞳死死盯住天际。
一道血云破空而来，速度快得不像人影，倒像是整片天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云落地时没有声响，只是所过之处，雪全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浸过血。
萧沉渊站在血云之上，月白长袍一尘不染，袖口绣着暗纹，随风轻轻摆动。他看着江尘，嘴角微扬，眼神却冷得像冰。
江尘没说话，也没动。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也知道他来干什么。
可就在他盯着对方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一抹光——萧沉渊的袖口，滑出了一支簪子。
银白的簪身，顶端雕着一朵雪莲，莲心嵌着一颗淡青色的珠子。那珠子微微发亮，像是有生命在呼吸。
江尘的呼吸一滞。
他从怀中缓缓抽出一支簪子。和对方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这支，珠子已经碎了，裂纹遍布。
“你也有？”萧沉渊轻声问，像是在确认一件旧物。
江尘没答。他只是把簪子攥得更紧，指节发白。
“双生之物，本就不该分开。”萧沉渊抬起手，轻轻摩挲簪身，“当年她将一支交给你，一支留给我，说是要等‘劫起之时’再相见。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醒了。”
江尘喉咙一紧，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是等我醒……你是等这具身体，能承受住雷劫。”
萧沉渊笑了，没否认。
他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的血云随之蔓延，像活物般向江尘脚下爬去。空气骤然变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江尘知道，对方要动手了。
他猛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出，直冲头顶残存的雷核。血与雷火交融，瞬间炸开一圈金红色光晕，将血云逼退数尺。
“你来得正好。”他盯着萧沉渊，一字一句地说，“省得我去找你。”
萧沉渊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你知道吗？”他低声说，“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他会替我回来’。”
江尘心头一震。
还没等他反应，体内的玄阴灵脉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撞了一下。紧接着，背后一股寒气冲出，雪地上凭空凝出一道人影。
银发，苍白的脸，眉心一点冰晶。
白螭的残魂缓缓浮现，虚影凝实，手中握着一杆冰魄长枪的虚影。他站在江尘左侧，目光平静地看向萧沉渊。
三人对峙，一时间谁也没动。
萧沉渊看着白螭，眼神微动：“你也……没走干净。”
白螭没说话，只是抬起枪，枪尖直指对方。
江尘能感觉到，白螭的魂体极不稳定，像是风里的火苗，随时会熄。他咬了咬牙，将体内残余的毒火顺着莲纹送出，注入白螭的虚影。
那虚影微微一颤，随即稳定下来。
“你护不住他。”萧沉渊开口，声音低了几分，“他是我的另一半，也是唯一的容器。你强行唤醒他，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容器？”江尘冷笑，“那你呢？你也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命，活了这么多年。”
萧沉渊眼神一冷。
他抬起手，血云翻涌，整片天空的气流都开始扭曲。雷云与血云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空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有裂纹在地面蔓延。
江尘站稳脚跟，左眼血瞳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他知道，这一战躲不掉。
可就在这时，白螭突然动了。
他一步跨出，挡在江尘身前，枪尖指向萧沉渊，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当年我没能护住她，今天——我不会让你再碰他一下。”
萧沉渊眯起眼：“你只剩一缕残魂，连实体都没有，凭什么拦我？”
“凭这个。”白螭低头看了眼心口，那里本该是伤口的地方，此刻浮现出一道莲纹，与江尘颈间的纹路遥相呼应。
“双生纹，本就是一体两魂。”江尘接上话，声音低沉，“你拿我当容器，可你忘了——它认的，从来不是你。”
话音落下，三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凝固。
雷云在上，血云在侧，中间是江尘与白螭并肩而立的身影。地面的裂纹越扩越深，隐约浮现出古老阵纹的轮廓，像是沉睡千年的法阵正在苏醒。
萧沉渊站在对面，手中的圣女簪微微发亮。他看着江尘，又看向白螭，忽然笑了。
“双生劫……终于齐了。”
他话音刚落，江尘体内的玄灵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彻底点燃。雷火从七窍窜出，缠绕全身，竟开始主动吞噬周围的雷云。
他的左眼血光大盛，掌心的心诀残卷无风自动，金光流转。
白螭站在他身侧，枪尖指向天际，虚影在雷光中愈发清晰。
萧沉渊站在血云之上，衣袍猎猎，目光如刀。
三股气息在空中交织，天地法则嗡鸣作响，雪原地面的阵纹一道接一道亮起，像是通往某个古老世界的门，正在缓缓开启。
江尘抬起手，指尖一滴血落下，砸在阵纹中央。
血迹刚触地，整片雪原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