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举在半空，指尖残留着血丝与雷光交织的余温。那道横跨天地的彩虹静静悬着，一头落在他们脚下的浮石上，另一头没入新界光幕深处。风停了，云也不动，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可就在萧沉渊轻声问他“进吗”的瞬间，彩虹猛地闪了一下。
不是错觉。
整条虹光像水面被投入石子般荡开一圈波纹，紧接着，一道影子从虹心缓缓浮现。它没有具体的形体，却让空气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像是在吞沙。
“你们以为赢了？”
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不带情绪，也没有回音，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神魂。江尘瞳孔一缩，体内那股熟悉的灼热猛然窜起——玄灵体在剧烈震颤，仿佛遇到了天敌。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外来的攻击，是来自本源的压制。他的身体在排斥自己。
萧沉渊也僵住了。他盯着那道残影，嘴角的笑一点点冷下去。“杀戮道则……还没死透。”
残影缓缓抬手，指向两人。就在那一瞬，江尘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他曾亲手将剑刺进萧沉渊胸口，血喷在他脸上；他也曾被对方掐住喉咙提离地面，骨头发出断裂声；还有一次，他们在雪地里对视良久，最后同时出手，彼此斩断对方手臂……
全是记忆。
但不是他的记忆。
是轮回里的片段，是他们一次次相杀的画面，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灌进识海。
江尘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他抬起左手，用指甲狠狠划过掌心，鲜血再次涌出。他把血抹在眉心，闭眼，在识海中勾画那道熟悉的纹路——双生莲纹。
一丝微弱的金光亮起，挡住了那些翻涌的记忆洪流。
另一边，萧沉渊低哼一声，单膝跪了一下，又硬生生撑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心口，那里原本有贯穿伤，现在还在渗血。他冷笑：“想靠这些旧事让我们反目？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抽出腰间的“湮世烬”，反手一转，直接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没有惨叫，也没有倒下。黑焰顺着伤口喷出来，却不烧他，反而沿着手臂往上爬，直冲头顶。那火不热，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是从地狱深处引出来的气息。
江尘睁开眼，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缩。“你干什么！”
“你说呢？”萧沉渊喘了口气，血从嘴角流下来，“你不也在拼命？我当然也要跟上。”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朝江尘伸过去。“来啊。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到底？”
江尘没再犹豫。他一把抓住萧沉渊的手。
两人的血在空中相遇，瞬间点燃。不只是火焰，更像是一道电流，从手掌传到心脏，再冲进四肢百骸。江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拉出去，和另一个灵魂撞在一起。
那一刻，他看到了萧沉渊的过去——不是轮回中的残片，而是真实的、最初的诞生时刻。混沌之中，一道光裂开，两个婴儿同时睁眼，一个手中握着莲，一个掌心燃着火。他们天生相连，却被强行分开，塞进不同的命运里。
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每次重生，他们总会相遇，总会纠缠，总会互相伤害。
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
脚下浮石开始崩裂，一块接一块往下陷。头顶的彩虹突然剧烈震动，七色光芒交替闪烁，最后一道光流自上而下劈下，正中那道残影。
残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身体开始扭曲、碎裂。它还想说话，可声音被光流碾碎，只留下一句断续的低语：
“双生即逆命……”
然后，彻底消散。
那缕灰烟被彩虹吸了进去，像是被回收的残渣。天空恢复平静，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了。
江尘站在原地，手还抓着萧沉渊的。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一下一下，和自己的心跳重叠。他低头看了眼左腕，皮肤底下似乎有东西在流动，像水，又像光，隐约能看出莲花的形状，但不再是个印记，更像是活的东西。
萧沉渊靠着他的肩膀喘气，心口插着的“湮世烬”还在冒着黑焰，但他没拔出来。他知道，这是他自己选的代价。只要这柄刀还在，他就还能控制那股力量，不会失控，也不会被天道重新吞噬。
“疼吗？”江尘问。
“废话。”萧沉渊咧嘴一笑，眼里却没什么痛意，“你以为我想这么干？可你要不动手，我就只能自己来了。”
江尘没说话，只是把手收得更紧了些。
远处的新界光幕依旧空白，但轮廓已经清晰。三重天影缓缓旋转，像是等待开启的门。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但他们谁都没倒下，也没松手。
风还是没起。
雷也没再落。
可就在这死寂中，一声笑声传来。
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又像是从彩虹尽头传来的。那是个孩子的声音，稚嫩，干净，没有任何杂质。
江尘猛地抬头。
萧沉渊也听见了。他眯起眼，看向彩虹深处，低声说：“那是……什么？”
江尘没回答。他只知道，那笑声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过去。它是新的，是从未出现过的存在。
他们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手还握在一起，血混着血，心跳贴着心跳。
新界的入口就在眼前，光幕后的楼阁轮廓越来越清楚，石坛基座已经成型，无字碑的底座也显露出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最后一步。
可谁都没有迈出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踏进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不只是空间上的进入，更是身份的转变——从破局者，变成立界之人。
萧沉渊忽然动了动手指，在江尘掌心里轻轻划了一下。像是小时候玩闹时的小动作，毫无意义，却又让人莫名安心。
江尘看了他一眼。
萧沉渊笑了笑，声音很轻：“你说，如果我们这次不死，能不能活得久一点？”
江尘刚要开口——
彩虹突然剧烈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