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猩红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宋体字下方,一个小小的、不断旋转的沙漏图标无声地浮现出来。
它在转接,它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头即将被接通的是什么?!
“沙……”
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拖拽摩擦声,带着地板灰尘被搅动的细微颗粒感,再次从我身后——那片紧贴地面的浓稠黑暗中——传来。
比刚才更近了,仿佛就在我的脚边…
「呼叫已转接」
四个冰冷的宋体字,如同四根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凝固的猩红屏幕上。
下方,那个小小的沙漏图标无声地旋转着,像一颗倒计时的、通往地狱的心脏。
转接……转接给谁?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咽喉。
刚刚燃起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被这行文字彻底碾灭,冻成了胸腔里一块绝望的冰坨。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不…不……” 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被紧贴的冰冷屏幕死死堵在喉咙深处,变成一串模糊不清的呜咽。
额角流下的温热鲜血滑过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却无法穿透那灭顶的绝望。
凝固的猩红屏幕,如同一个巨大的、凝固的血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甜和邪异。
那行 「看 着 我」的扭曲文字依旧冻结在那里,如同被封印的恶魔咒语,在凝固的血色背景上投下不祥的阴影。
沙漏还在转。
它在接通它在接通那个未知的、绝对恐怖的“彼端”。
“沙……”
就在这令人疯狂的寂静等待中,那个粘滞、沉重的拖拽摩擦声,带着地板灰尘被搅动的细微颗粒感,再次从我身后响起。
清晰,无比清晰。
这一次,它仿佛就在我的小腿肚后面,距离近到,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声音震动地板传来的微弱震颤。
一股冰冷刺骨、裹挟着浓烈血腥腐朽和尘埃气息的气流,如同毒蛇吐信,猛地拂过我裸露的脚踝和小腿皮肤。
“嗬——!”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抽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巨大的惊恐如同高压电流,从被气流拂过的皮肤瞬间窜遍全身。
它就在身后,它就在我的腿边,它在拖拽,它在靠近。
“沙……”
声音又响!更近了!伴随着这声音,一股更大的、带着湿滑粘腻感的冰冷气流,猛地扑打在我的小腿肚上。
仿佛有什么沉重、湿漉漉的东西,刚刚贴着我的皮肤拖了过去。
“呃啊——!” 破碎的惊叫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身体在本能驱使下猛地向前一缩。
蜷缩在墙角的身体拼命地想要远离身后那片散发着致命恶意的黑暗,后背和墙壁摩擦,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然而,身体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距离。
那只紧握着手机的手,那只拇指还死死按在紧急呼叫键上的手,此刻却像被焊死在了手机冰冷的边框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粘稠的力量,如同无数根坚韧的、带着吸盘的触手,正从手机的金属外壳里渗透出来,死死缠绕着我的手腕,甚至向上蔓延,缠绕着我的手臂,将我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动弹不得!
只能像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绝望地感受着身后那近在咫尺的、冰冷湿滑的拖拽感,听着那令人头皮炸裂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沙……”
那声音,几乎就在我的大腿外侧了。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在胸腔里疯狂撕扯!快!必须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也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哪怕只是听到接线员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到任何属于“正常世界”的声音。
这个念头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集中在那只被无形力量禁锢的、按着紧急呼叫键的拇指上。
接通!快接通!求求你!
就在我的意志力如同即将崩断的弓弦般绷紧到极限的瞬间——沙漏图标消失了。
凝固的猩红屏幕上,那行「呼叫已转接」的宋体字下方,极其突兀地跳出了两个冰冷的字:
「接通」
嗡——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扭曲。
听筒里,那持续不断的、刮擦灵魂的“滋啦”噪音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没有接线员冷静的询问。没有忙音。没有电流杂音。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疯狂的虚无。
这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可怕。
它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旋涡,吸摄着我的听觉,吸摄着我的意识。
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耳朵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嗡嗡作响,试图从这片虚无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它在听吗?电话那头接通了什么?
身后那近在咫尺的拖拽声也停止了。
那片散发着腐朽寒意的黑暗,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死寂?
它在等待?等待电话那头的回应?
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顺着我的脊椎疯狂向下爬行。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像是在敲响自己的丧钟。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在蔓延,冰冷而沉重,压得我无法呼吸。灵魂仿佛被悬吊在这片虚无之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几乎要将我彻底逼疯的临界点——
听筒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非常非常微弱。
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遥远的地方极其缓慢地被拖拽了一下。
“沙……”
声音短促,带着一种粘滞的颗粒感。遥远,却异常清晰。
紧接着,是第二声,比第一声稍微清晰了一点,也稍微近了一点?
“沙……”
然后,是第三声。
“沙……”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沉重,粘滞,缓慢,每一次摩擦都清晰地刮擦着耳膜。
是拖拽声!
和刚才从我身后传来的一模一样的拖拽声。
但这一次它来自听筒,来自那部紧贴着我耳朵的手机。
它在电话的那一头。
它在被拖拽!
“沙……”
“沙……”
声音在死寂的听筒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感。
每一次响起,都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湿漉漉的手,在我的心脏上缓缓地抓挠一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
电话那头的拖拽声和我身后刚才的拖拽声为什么如此同步。
一个冰冷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脑海。
难道……难道电话那头被拖拽的“东西”和此刻紧贴在我身后的是同一个存在。
它在通过电话移动。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几乎让我瞬间心脏停跳!
“沙……”
听筒里的拖拽声又响了一次。
这一次,无比清晰。无比近。
仿佛那被拖拽的“东西”已经被拖到了听筒的边缘。
下一秒,就要从听筒里爬出来?
“呃……” 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彻底扼住的抽气,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下四肢,手脚一片冰凉麻木。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耳朵因为极度的用力而剧痛,试图从那片拖拽声后的死寂中,捕捉到任何更恐怖的动静。
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虚无。
它在听筒那头停下了?
它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令人疯狂的寂静中——
听筒里,极其突兀地传来了呼吸声。
非常非常微弱。
沉重。粘滞。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拉动的声音。
“呼……嘶……”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粘液堵塞的摩擦感,每一次呼气都拖着长长的、濒死般的尾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似乎隔着冰冷的塑料听筒,丝丝缕缕地钻入我的鼻腔。
这呼吸声,这沉重粘滞、如同破旧风箱的呼吸声,为什么如此熟悉。
这不就是最开始!午夜十二点,我拨打自己号码接通后,从听筒里传来的那个声音吗?
那个扭曲变形的声音响起之前的沉重呼吸。
那个曾命令我“回头看看”的声音。
它回来了,它从电话那头回来了。
巨大的惊恐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灵魂都在尖叫。
“呼嘶…”
那沉重的呼吸声,又响了一次。
这一次,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仿佛……发出这呼吸声的“源头”已经将嘴唇凑到了听筒的送话孔上。
冰冷的塑料听筒外壳,紧压着我的耳廓,似乎都因为这沉重的吐息而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热湿气?
它在听筒那头紧贴着!
它在聆听我的恐惧!
“呼…嘶……”
呼吸声再次响起,更加清晰,更加粘滞。
然后,就在这沉重呼吸的间隙听筒里,极其突兀地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非常非常轻微。
像是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吞咽了一下粘稠的液体。
“咕噜……”
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饥渴。
如同一个饿了千百年的恶鬼,终于嗅到了,近在咫尺的鲜活血肉的气息。
这“咕噜”的吞咽声落下的瞬间——
我身后那片紧贴地面的、散发着腐朽寒意的浓稠黑暗里,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声,完全同步的“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