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那记定向声波“炮仗”的余威还在空气中嘶鸣。冷藏车歪斜地卡在路口,驾驶室布满蛛网裂纹的车窗后,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正用力推搡着变形的车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却一时无法打开。车头引擎盖下冒出的那缕黑烟,如同垂死野兽的喘息,在混乱的背景中并不起眼。
作坊气窗外,小广场已彻底沦为炼狱。三台失控的Atm机如同三座喷发的钞票火山,鲜红的百元大钞依旧在疯狂喷涌、飞舞、被无数双贪婪的手撕扯争夺。人群像沸腾的、失去理智的蚁群,在钞票堆砌的“山丘”和泥泞的地面上翻滚、冲撞、践踏。哭嚎声、怒骂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被踩踏者微弱的呻吟…交织成一首血腥的死亡交响曲。混乱如同瘟疫,开始向邻近的街道蔓延,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试图分一杯羹,却只是投入了更大的绞肉机。
“操!必须堵住那吐钞的嘴!不然人都得死光!”老K目眦欲裂,光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透过气窗看着外面地狱般的景象,职业军人的本能和骨子里的暴烈被彻底点燃。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作坊,寻找着任何能充当物理阻塞物的东西。工作台上堆满了电子垃圾、金属零件、改装的设备…但都太大太重,或者太精密,不适合。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小乐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陈小乐鼓鼓囊囊的右边裤兜上——那里斜插着一把沉甸甸的、黄黑相间的共享单车U形锁!锁体粗壮,合金钢材质,带着坚固的锁链。这是陈小乐骑来作坊时随手锁车用的。
“小乐!裤兜!那把U形锁!快给老子!”老K的吼声如同炸雷,盖过了窗外隐约传来的混乱噪音。
“啊?哦!”陈小乐被吼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摸向裤兜,掏出了那把带着体温和钥匙的U形锁,想都没想就塞给了老K。
老K一把抓过沉甸甸的锁,入手冰凉。他掂量了一下,布满油污和老茧的手指捏住锁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够了!默子!掩护老子!”他低吼一声,根本不等回应,猛地拉开作坊那扇摇摇欲坠的后门,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弓着腰,朝着距离最近、也是喷钞最凶猛的那台Atm机猛冲了过去!
“老K!”周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左臂的剧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压了下去。他挣扎着想站到窗边,却被陈正一把按住。
“待着!我去!”陈正的声音冰冷而坚决,他迅速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检查了一下弹匣,眼神锐利如刀,紧跟着老K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后门。他的目标,是那辆冒烟的冷藏车和车窗后的人影!
作坊外,混乱的气浪和刺耳的噪音瞬间将老K吞没。刺鼻的汗味、血腥味、钞票的油墨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他像一柄尖刀,硬生生插进沸腾的人潮缝隙。一个正把整捆钞票往怀里塞的壮汉被老K猛地撞开,趔趄着摔进泥水里,破口大骂。另一个试图扑向另一台机器的女人被老K粗鲁地拽着胳膊甩到一边。他根本顾不上看路,眼中只有那台还在疯狂“呕吐”的金属怪兽!
近了!更近了!
Atm机的金属外壳因为高速出钞机的摩擦而变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塑胶味。鲜红的钞票如同失控的血脉,从狭窄的出钞口里喷溅出来,打在老K满是油污的工装裤上,又滑落在地,瞬间被无数只脚踩踏淹没。
就是现在!
老K眼中凶光一闪!他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左手如同铁钳般,无视那滚烫的温度,猛地一把死死按住了那疯狂震动的吐钞口外沿!滚烫的金属瞬间灼痛了他的掌心,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和皮肉焦糊的气味!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右手则如同闪电般,将那把沉重的U形锁的锁链部分,以最快的速度、最野蛮的方式,狠狠地、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吐钞口和机身连接的金属基座上!粗壮的合金锁链在滚烫的金属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给老子——闭嘴!!!”
伴随着老K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右手猛地发力,将U形锁那粗壮的锁梁,狠狠地插进缠绕了数圈的锁链末端!
“咔哒!哐当!!!”
两声清脆而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落下!
坚固的合金锁舌在巨大的机械力下,瞬间死死卡进了锁孔!
粗壮的U形锁梁和缠绕的锁链,如同一条冰冷的合金巨蟒,以最暴力的方式,将那个还在疯狂“呕吐”的吐钞口,死死地、牢牢地捆缚、锁死在滚烫的Atm机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
那台刚刚还在歇斯底里喷吐钞票的机器,如同被瞬间扼住了喉咙的巨兽!内部的齿轮和传送带在强大的物理束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断裂的“嘎吱…嘎吱…”呻吟!喷涌的钞票瀑布瞬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噎住般的“突突”声!几股被强行阻断在内部的钞票,像不甘的残血,从锁链的缝隙和变形的吐钞口边缘,微弱地、断断续续地挤出来一点点,随即彻底偃旗息鼓!
这台机器的“嘴”,被老K用一把共享单车的锁,硬生生地物理“缝合”上了!
“嘿!搞定一个!”老K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带着一股混合着血腥和油污的野性快意。他毫不停歇,布满烫伤的手掌还在冒着烟,转身就扑向旁边另一台正在疯狂喷吐的机器!如同一头不知疲倦的、扑向新猎物的凶兽!
然而,就在老K扑向第二台机器的瞬间——
周默口袋里那台滚烫的手机,屏幕再次在剧烈的干扰雪花中顽强亮起!代表林柚的扭曲蠕虫图标疯狂闪烁,仿佛在做最后的燃烧!一条比之前更加清晰、却带着不祥气息的加密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印在周默的视网膜上:
>【冷藏车低温舱扫描突破!确认生命维持信号!微弱!符合赵明远体征!】
>【但…侦测到异常高频加密数据流脉冲!源头:目标手腕!与蜂巢防辐射贴同频!】
>【脉冲模式…正在尝试解析…滴…】
>【警告!脉冲特征…高度吻合意识干扰与神经信号覆写协议!】
>【赵明远…可能不仅是‘货物’…更是活体信号发射塔!母巢在利用他…传输…或接收…】
>【小心…滴…】
信息戛然而止!手机屏幕瞬间变得滚烫无比,甚至发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随即彻底黑屏,无论怎么按键都再无反应!仿佛林柚为了传递这条信息,已经烧毁了最后的通道!
活体信号发射塔?!利用赵明远传输或接收?!
周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连左臂那深入骨髓的灼痛都暂时被冻住了!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就在这信息抵达的同时!
那辆歪斜卡在路口的冷藏车,驾驶室那扇布满蛛网裂纹的车门,终于被里面的人用蛮力“哐当”一声踹开!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压低帽檐鸭舌帽的身影,动作有些踉跄地从驾驶室里钻了出来。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一只手似乎捂着头,显然刚才老K的声波攻击让他很不好受。但另一只手,却迅速地、隐蔽地探向工装裤的后腰位置!那里,一个硬物的轮廓在布料下清晰地凸显出来——枪!
而几乎就在他踹开车门的同一时间!
如同猎豹般潜伏在冷藏车侧后方阴影里的陈正,动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警告!在对方的手即将摸到后腰枪柄的瞬间!陈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暴起!一个标准的、迅猛无比的战术擒拿动作!左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对方探向后腰的手腕,猛地反关节一拧!同时右臂屈肘,带着全身冲刺的惯性力量,一记凶狠无比的肘击,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对方的后颈!
“呃!”
一声短促而沉闷的痛哼!
那鸭舌帽男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前扑倒,后颈遭受的重击让他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陈正动作行云流水,膝盖死死顶住对方后心,另一只手已经麻利地抽走了对方后腰那把冰冷沉重的黑色手枪,同时用从对方身上扯下的束带,三下五除二将他的双手双脚死死反绑在一起!整个过程快、准、狠,不超过三秒钟!
陈正这才微微喘了口气,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混乱的环境,确认没有其他威胁。他一把扯掉对方头上的鸭舌帽,露出一张完全陌生、带着几分凶悍却因剧痛而扭曲的男人的脸。不是秦瞳。
陈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动作没停。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冷藏车货厢后门——那是厚重的、带保温层的金属滑门,从外面锁死,没有窗户。他暂时无法打开。
“默子!司机搞定!不是秦瞳!货厢门锁死了!赵明远在里面!林丫头说什么信号塔?!”陈正压低的声音通过微型通讯器(老K作坊里的简陋设备)传回作坊,带着急促和凝重。
周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窗外:老K正用同样的方式,如同狂暴的工匠,用另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U形锁,将第二台Atm机的吐钞口也死死捆住、锁死!那台机器的“喷泉”也迅速变成了垂死的“哽咽”。混乱的人群失去了新的钞票刺激源,一部分人开始茫然,但踩踏和争夺已经造成的伤亡无法挽回。而第三台机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喷吐着最后的钞票洪流。
金元宝在藤条筐里对着那台还在工作的Atm方向,持续发出高频的“吱吱”预警。
而更远处,更多的警笛声,正从四面八方向这片混乱的街区合围而来。
冷藏车里,赵明远手腕上的蜂巢贴片,正无声地发射着加密的数据流脉冲。他空洞的眼睛在低温的黑暗中,茫然地睁着。
活体信号塔…母巢到底在传输什么?或者…在接收什么指令?
周默捏着那台滚烫死寂的手机,左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知道,堵住Atm的嘴,只是按下了混乱的暂停键。更大的漩涡,才刚刚开始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