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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疫散到开山

晨光刚漫过铜石山的黑石堆,五特就抱着半袋敲碎的孔雀石样本,蹲在衙署院角翻晒。灰绿色的矿石颗粒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指尖捏着一块,反复对着太阳看——这是昨天特意挑的纯矿,要给荻花庭算“价”用的。

“五特小先生,这石头当真能卖钱?”荻花庭刚跨进院门就笑,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里面是给五特带的粗粮饼,“我昨晚跟账房先生算到半夜,他说要是一文钱一斤,十斤才十文,赶不上佃户半天的工钱呢。”

五特立刻站起来,把矿石往石桌上拢了拢,指着最亮的一块:“亭长看,这是纯的孔雀石,炼铜最出数,一文钱一斤是我给西镇老百姓的价——要是卖到郡城的青铜铺,最少三文。”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不用老百姓自己背,咱们用推车推,一次能推几百斤,比背省力多了!”

“推车?”荻花庭皱起眉,伸手拿起块矿石掂了掂,“这石头沉得很,西镇到黑山西村要走二十里山路,全是坑洼的石子路,以前挑夫挑百斤米都得歇三回,推车咋走?”他说着摇头,“我昨儿让孙老三去问了,镇上的独轮车最多装五十斤,推到半路就得翻车。”

五特却眼睛亮了,拉着荻花庭的袖子往院外走:“亭长跟我来!我知道咋做推车——不是独轮的,是双轮的,能装上千斤!”他脚步飞快,裤脚扫过路边的草叶,沾了露水也不在意,“我娘以前的书里画过,两个轮子在中间,车架搭在上面,推起来不用扛着重量,只要扶着方向就行!”

荻花庭被他拉着走,看着孩子瘦小的背影,心里又惊又奇——这娃娃知道的事,比镇上的老匠人还多。走到巷口,正好撞见去买木料的孙老三,五特立刻喊住他:“孙大哥,你别买木料了,带我们去木匠铺!要做推车!”

孙老三挠挠头,手里还攥着木料清单:“小先生,做推车干啥?那玩意儿推不动石头啊。”

“能推动!”五特拍着胸脯,拉着两人往西街的木匠铺走,“李木匠的手艺最好,让他按我说的做,保准能推上千斤!”

木匠铺里的双轮图

李木匠的铺子刚开门,刨花堆在门口还冒着木屑香。李木匠正磨着凿子,见荻花庭带着人来,赶紧放下工具迎上来:“亭长咋来了?是衙署要修桌椅?”

“不是,是五特小先生要做个推车,你按他说的来。”荻花庭让出位置,把五特推到前面。

五特立刻爬上木匠铺的长凳,拿起炭笔在墙上画起来。先画两个圆圆的轮子,中间穿一根粗木轴,再画一个长长的车架,车架下面卡在轴上,前端留出手扶的横木,后端还有个可以放东西的挡板。他画得快,炭笔在墙上蹭出“沙沙”声,时不时停下来修改轮子的大小:“轮子要比饭桶还粗,用硬木做,外面裹一层铁皮,防石子硌破——青铜铺收矿石时,车子要是坏了,耽误了交货可不行!”

李木匠凑过去看,越看越皱眉:“小先生,这双轮车我没做过啊——两个轮子在中间,车架搭上去,推的时候不会歪吗?”他伸手比划,“独轮车是靠人平衡,这双轮车要是装重了,轮子陷进泥里咋整?到时候矿石运不到青铜铺,老百姓白忙活一场。”

“不会陷!”五特立刻跳下长凳,指着画里的轮子,“轮子要做得宽,比鞋底还宽,压在地上不容易陷进泥坑。而且车架下面要垫两根横木,跟轮子一样高,停下来的时候能架在地上,不用一直扶着。”他说着,又拿起一块木片,比划着车架的角度,“扶手要往前倾一点,推的时候身子不用弯腰,省力气——这样一天能多跑两趟青铜铺,多赚些钱!”

荻花庭也凑过来看墙上的图,突然拍了拍手:“我懂了!这就像拉货的马车,只是把马拉的改成了人推的——轮子分担重量,人只需要推着力气就行!以后往青铜铺送矿石,再也不用愁运不动了!”

“对!亭长说得对!”五特立刻点头,拉着李木匠的胳膊,“李大叔,你就按这个做,木料用最硬的槐木,轮子一定要扎实,今天能做好吗?我想让亭长试试,早点确定能运,老百姓就能早点往青铜铺送矿石赚钱!”

李木匠看着墙上的图,又看看五特认真的样子,终于点头:“行!我这就找木料,让徒弟们一起做,晌午之前准能成!”

初试推车:千斤不重

晌午的太阳刚挂在头顶,木匠铺门口就围满了人。孙老三带着几个衙役早早守着,连隔壁包子铺的掌柜都端着蒸笼来看热闹——大家都想看看,五特说的“能推千斤”的推车,到底能不能把矿石顺利运到青铜铺。

“成了!”李木匠擦着汗,和两个徒弟把推车抬出来。槐木做的车架油光锃亮,两个包着铁皮的轮子圆滚滚的,轴上还涂了猪油,转起来“吱呀”响却不费劲。车架上能铺木板的地方,李木匠特意钉了防滑的木条,扶手处还磨得光滑。

“这玩意儿能装千斤?运到青铜铺真没问题?”孙老三凑过去,试着推了推空车,“倒真轻,跟推空筐似的。”

五特立刻喊:“孙大哥,去搬石头!就搬铜石山的普通石头,装满一车——咱们现在试好了,往后送孔雀石去青铜铺,才不会出岔子!”

衙役们立刻跑去附近的石料堆,七手八脚往车上搬石头。灰黑色的石头块垒得越来越高,直到堆得比五特还高,李木匠才赶紧喊停:“别装了别装了!这都快上千斤了,别把车架压断了!要是拉着这么重的矿石去青铜铺,半路上车坏了可咋整?”

荻花庭也跟着紧张,伸手摸了摸车架的横木,生怕木头裂开。五特却拉着他的手,往扶手处放:“亭长试试推!不用怕,扶着方向就行——这分量的矿石,运到青铜铺正好,不多不少!”

荻花庭犹犹豫豫地扶住扶手,深吸一口气往前推——没想到车子真的动了!刚开始还有点沉,等轮子转起来,就只剩惯性的力道,他甚至能松开一只手擦汗,车子还稳稳地往前跑。

“哇!真轻啊!这往青铜铺送矿石,一天跑两趟都没问题!”荻花庭又惊又喜,推着车在铺门口转了个圈,围观的人都拍手叫好。他停下来,看着车上堆得满满的石头,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轮子:“这玩意儿比独轮车强十倍!孙老三,你试试!”

孙老三赶紧接过来推,推得飞快,差点撞到包子铺的蒸笼,引得众人笑作一团。他停下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合不拢嘴:“好家伙!这要是推孔雀石去青铜铺,一次能推八百斤,抵得上八个挑夫!以前挑夫送八百斤矿石,得走两天,现在用这推车,半天就能到青铜铺!”

五特却没笑,走到路边,指着地上的石子坑:“亭长你看,这还是平路,要是到了山里的石子路,轮子容易卡在坑里,推起来就费劲了——到时候耽误了给青铜铺交货,老百姓的钱就少赚了。”他蹲下来,捡起块碎石子,“所以咱们得先修路——从西镇到黑山西村的山路,把坑洼的地方填上碎石,再用夯土砸实,下雨也不会泥泞,这样推车送矿石去青铜铺,才能一路顺畅。”

荻花庭立刻点头,刚才的欢喜劲儿还没过去:“对!修路!我这就让衙役们组织老百姓,明天就开工——修好了路,推车往青铜铺送矿石,能跑更快!”

“还有呢!”五特站起来,拉着荻花庭的胳膊,把他往没人的地方带,“亭长算笔账:这车石头有上千斤,要是孔雀石,就是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要是一次推十车,就是十两;一百车,就是一百两——从西镇到青铜铺,再绕到黑山西村,推车走得快,二个月能跑一个来回,二个月就能赚一百两!”二个月一百两……这回西镇老百姓可有生计了!

荻花庭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连绵的铜石山,突然觉得那灰黑色的山不是秃山,是堆着银子的宝山——这些矿石,只要能顺利运到青铜铺,就是老百姓的好日子!“对啊!我咋没算这个账!这山多大啊,光铜石山的孔雀石,就够老百姓往青铜铺送好几年的!”

“不止铜石山!”五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亭长忘了?青树山和青草山旁边,还有好多荒山——我娘的书里说,除了孔雀石,赤铁矿、铬矿也能卖钱。赤铁矿是红色的,上面有亮晶晶的鳞片;铬矿是黑的,比石头沉,划在瓷片上会留红痕。只要老百姓找到这些矿,我都收,一文钱一斤,到时候一起运去青铜铺,西镇又多了新收入!”

荻花庭顺着五特指的方向看过去——西镇外围的山一座连一座,从铜石山往南,青树山、青草山,再往远走,还有好几座没人管的荒山,绵延得看不到头。他突然觉得胸口发热,伸手拍了拍五特的肩膀:“五特啊,你这娃娃……这山哪是送好几年矿石?这连绵的山,往青铜铺送几百年都送不完啊!”

“送不完的!”五特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亭长你不知道,就算一座山挖平了,地下还藏着矿呢——矿脉是连在地下的,就像树根一样,能延伸好远。只要找到矿脉,就能一直往青铜铺送矿石!”

荻花庭看着孩子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湿了——他当亭长十年,年年为赋税发愁,为老百姓的温饱焦虑,从来没想过,西镇的希望,竟藏在这些没人要的荒山里,藏在这个十岁娃娃的心里,藏在往青铜铺送矿石的路上。

双向之利:山货出山

“对了亭长!”五特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荻花庭往回走,“还有个好处!老百姓推着车送完矿石去青铜铺,从黑山西村回来的时候,能拉上村里的山货——咱们村后的山上有野核桃、山枣,还有猎户打的野兔、山鸡,拉到西镇来卖,比在村里卖得贵!”

荻花庭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咋没想到这个!”他越想越高兴,拉着五特的手在原地转了个圈,“黑山西村靠山,山货多,可村里路远,老百姓运不出来,只能烂在山里。现在有了推车,有了修好的路,先送矿石去青铜铺,再拉山货回西镇,西镇的老百姓能吃到新鲜山货,黑山西村的人也能多赚一份钱——这是双向的好处啊!”

“就是双向的!”五特也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昨天跟村里的王大伯写信,他说村里的野核桃都熟了,要是能运到西镇,一文钱一斤准能卖出去。还有猎户张大叔,上个月打了三只山鹿,肉在村里卖不完,要是能借着送矿石去青铜铺的车运到西镇,能卖不少银子呢!”

荻花庭蹲下来,看着五特沾着炭灰的脸颊,伸手给他擦了擦:“五特啊,亭长以前总觉得,当官才能做大事,才能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不是靠当官挣来的,是靠你这样的娃娃,靠老百姓的手,靠往青铜铺送矿石的车,一点点干出来的。”

五特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那块之前给荻花庭的灰石头——石头被他磨得光滑,里面隐约能看到一点亮闪闪的东西。他把石头递给荻花庭:“亭长你看,这石头里的亮东西,得慢慢磨才能看见。西镇的好日子,也得慢慢干才能来——先修路,再推矿去青铜铺,再运山货,一步步来,总会好的。”

荻花庭接过石头,摸了摸上面的纹路,突然觉得这石头比银子还沉。他抬头看向铜石山的方向,阳光正照在黑石堆上,反射出一片暖光——那里,孙老三正带着衙役们试着推装满石头的车,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远处老百姓的说话声,热闹得像过年。

“走!”荻花庭站起来,拉着五特的手,“咱们现在就去铜石山,跟老百姓说修路的事,再让大家看看这推车——让他们都知道,往后推着这车送矿石去青铜铺,拉着山货回西镇,西镇的好日子,这就开始了!”

五特用力点头,跟着荻花庭往铜石山走。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高大,一个瘦小,却紧紧靠在一起。路边的草叶上,晨露已经晒干,风一吹,带着铜石山特有的石粉味,却不再是以前的“穷酸味”——那是带着希望的,能酿出好日子的味道,是往青铜铺送矿石的香甜味。

修路声起:石山生暖

铜石山上已经聚了不少老百姓,男人们拿着锤子敲石头,女人们坐在石头上挑拣孔雀石,孩子们围着矿石堆追跑打闹。见荻花庭和五特过来,大家都停了手里的活,围了上来。

“亭长,这推车真能推上千斤?送矿石去青铜铺真的能行?”一个挑着矿石的老汉凑过来,指着远处的推车问,他叫张老栓,家里有两个儿子,昨天听说石头能卖钱,第一个报了名。

“能!”荻花庭笑着,把推车拉到众人面前,“我刚才推了上千斤的石头,比挑担子省力十倍!往后你们推着这车送矿石去青铜铺,半天就能来回!”他说着,让孙老三再装半车矿石,“张大叔,你试试!”

张老栓犹犹豫豫地扶住扶手,往前一推,车子真的动了!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推着车在矿石堆旁走了一圈,停下来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家伙!这要是推矿石去青铜铺,我两个儿子一次能推两千斤,比以前挑夫强多了!以前挑夫送两百斤去青铜铺,得歇五回,现在这推车,一路顺畅!”

“还有更好的!”五特站在石头堆上,踮着脚让大家都能看见他,“亭长说了,咱们先修路——从西镇到黑山西村的山路,填上碎石,砸实了,下雨也不滑。修好路,推车送矿石去青铜铺能跑更快,大家送完矿石,还能从村里拉山货来卖,多赚一份钱!”

“山货能卖钱?”一个妇人立刻问,她是张老栓的媳妇,家里晒了不少山枣,年年都愁卖不出去。

“能!”五特点头,“黑山西村的野核桃、山枣,拉到西镇来,一文钱一斤,比在村里卖得贵,而且西镇到黑山西村中间还路过好几个镇,你们也可以去其中镇也方便,到时候就互相往来经商了!还有野兔、山鸡,西镇的酒楼准能收——到时候借着送矿石去青铜铺的车,一起运回来,多方便!”亭长大喜过望,说:“你这小娃娃真是人才啊。”

妇人一下子笑了,拉着身边的人说:“那太好了!好几个镇啊!我家晒了二十斤山枣,到时候推着车拉来卖,能换两斤盐呢!”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刚才还犹豫的人,现在都涌到荻花庭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修路的事——有的说愿意出力气,有的说家里有多余的碎石,有的说能帮着夯土。对要想富先修路……

荻花庭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暖烘烘的。他举起手里的灰石头,对着众人说:“大家看,这石头看着普通,里面藏着亮东西;咱们西镇的山看着荒,里面藏着好日子。只要咱们跟着五特小先生,好好修路,好好挖矿,好好推着车送矿石去青铜铺、拉山货回西镇,以后的日子,准能像铜石山的矿石一样,亮闪闪的!”

“好!”众人齐声喊,声音在铜石山上回荡,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荻花庭修路计

荻花庭的石桌上摊着张皱巴巴的图纸,亭长指尖按在“坚韧山”三个字上,指节泛白。他望着庭外飘飞的荻花叹道:“这路,顺顺当当也得修三四个月,要是淋几场秋雨,工期怕是要拖到冬天。”

旁边蹲在地上磨镰刀的老石匠抬头,往灶膛里添了块柴:“冬天倒不怕,山里人耐冻。可亭长,您忘了?去年开春,李货郎的驴队就在坚韧山被劫了。”

“啪”的一声,亭长手里的炭笔掉在图纸上,晕开一团黑。他猛地站起身,荻花落在肩头也没察觉:“我怎么把这群土匪忘了!上个月还听说他们抢了山下的粮车,这要是修路的石料、口粮被截……”

“亭长别急。”老石匠放下镰刀,从怀里摸出块磨得发亮的玉佩——那是去年被土匪劫后,山民偷偷塞给他的信物。“后山的哑女,她哥以前是匪寨的伙夫,上个月跑回来时说,匪首的娘得了咳疾,山里缺药。”

亭长猛地攥住玉佩,指尖掐进掌心:“你的意思是……用草药换通路?可咱们哪来那么多治咳疾的药?”

“前几日采药的老周说,北坡的紫菀长得旺,那是治咳疾的良药。”老石匠往石桌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我带着哑女去送药,您带着后生们趁夜把石料往山坳里运,只要能让匪首松口,先把最难走的那段修通……”

话没说完,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生阿虎撞开门,怀里抱着个渗血的布包:“亭长!老周采药时摔了腿,他说……他说紫菀够了,让咱们别耽误事!”

亭长盯着布包里带泥的紫菀,忽然红了眼。他抓起石桌上的图纸,往阿虎手里塞:“你带三个后生,先把老周抬去郎中家。老石叔,咱们现在就去后山找哑女——这路,不光要修,还得让山里的人,都能走得安稳。”让他们也能利用这条路赚银子。

荻花被风吹得飘进院里,落在染血的布包上,像给草药盖了层白绒。老石匠望着亭长的背影,忽然大声喊:“亭长!要是匪首不答应,咱们就跟他们耗——这路,修定了!”

亭长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举起手里的玉佩挥了挥。风里传来他的声音,混着荻花的轻响:“耗也得修,哪怕修到明年春天,也得让山里的娃,能踩着平路去镇上读书!”

荻花庭与二冬

荻花庭攥着腰间半旧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前乌泱泱的匪众举着寒光粼粼的钢刀,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与草屑,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后背早已被浸湿。他原以为二冬不过是孩子心性说大话,此刻被几十把钢刀指着喉咙,只能硬着头皮攥紧刀柄喝道:“尔等恶匪,劫掠乡邻,连孩童的救命粮都抢,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匪首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闻言笑得前仰后合,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哪来的野亭长,带着个毛头小子就敢闯山?弟兄们,先把这不知死活的俩货卸了,让他知道咱们黑风寨的厉害!”

匪徒们吆喝着围上来,刀刃摩擦的刺耳声响越来越近,荻花庭正要拔刀,却被二冬轻轻拽了拽衣角。十岁的孩子站在他身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单薄的布衣被山风掀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鼓囊囊的粗布包。“亭长,您往后退退,莫伤着。”

话音刚落,二冬猛地扯开布包,手腕一扬将里面的东西往地上一撒——竟是数十只裹着灯油的干草团,油星子顺着草团缝隙滴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油味。他早摸准土匪窝旁的干草垛堆在东侧,方才路上借着捡柴的由头,悄悄用麻线将干草捆成团,又偷偷往布包里灌了半壶灯油。紧接着,二冬摸出火石“咔嚓”一打,火星落在浸油的草团上,瞬间燃起明黄色的火焰,火舌顺着风势舔舐着地面的干草。

风顺着山口卷过来,火团像带着尖牙的小兽,滚向匪众的脚边,浓烟呛得他们连连后退,有人慌乱中踩翻了脚边的酒坛,酒水混着火焰烧得更旺。更要命的是,二冬撒草团时特意往土匪拴马的方向带了两把火,火星溅在马鬃上,惊马嘶鸣着扬起前蹄,挣脱缰绳四处乱撞,马蹄踏得尘土飞扬,把匪众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有人被马撞得踉跄倒地,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

荻花庭见状,立刻提刀冲上前,趁着匪徒混乱,刀刃划破空气,一刀挑飞最前面那人的弯刀,反手用刀背砸在对方后颈,匪徒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二冬则绕到侧面,指尖运转灵智核——那枚泛着淡蓝色微光的灵智核藏在他袖口,此刻正顺着混乱的人影,将匪徒的膝盖、手腕等关节位置,一一映在他脑海里,像刻在纸上的墨点般清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指尖精准锁定灵智核标出的点位,手腕轻抖,石子像长了眼似的砸向匪徒膝盖,力气不大,却正好撞在关节软处,疼得匪徒当即跪倒在地,捂着膝盖龇牙咧嘴。

有个匪徒捂着膝盖想爬起来扑向二冬,粗糙的手掌在地上抓出两道血痕,灵智核瞬间在他后腰“肾俞穴”处亮起红点,二冬反手摸起块稍大的石子,顺着光点位置狠狠砸过去,匪徒“哎哟”一声,像被抽走骨头似的,彻底瘫在地上,连哼唧的力气都没了。

匪首又惊又怒,眼中冒着火,挥刀砍向二冬,刀刃带着风声劈来,却被荻花庭横刀架住,两把刀相撞迸出火星。“你这小崽子……”话没说完,二冬借着灵智核的指引,瞥见匪首脚边未燃尽的草团,草芯还冒着青烟,他当即弯腰捡起,顺着匪首挥刀的空档扔过去,草团砸在匪首手腕上,火星烫得他猛地缩手,刀刃偏了方向,露出胸前破绽,荻花庭趁机抬腿,膝盖顶住匪首小腹,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刀背压在他脖颈上,喝令道:“动一下就宰了你!”

剩下的匪徒没了主心骨,看着越烧越近的火舌,又怕亭长身后藏着伏兵,有人率先丢了刀,喊着“饶命”往山里逃,其他人跟着四散奔逃,脚步声杂沓地消失在树林里。荻花庭正要提刀去追,二冬快步拉住他的衣角:“亭长,不用追。”话音刚落,就听山里传来“哎呦好疼”“我的腿”的惨叫声,二冬站在原地,指尖飞快弹出石子,灵智核的定位能力早已标出匪徒逃窜的路线,三十多个石子像连珠箭似的飞出,每颗都精准砸在匪徒的关节处——方才匪徒四散奔逃时,他们的动向早已被他记在心里。他又用灵智核扫描附近,脑海里的“屏幕”瞬间出现十几个代表匪徒的小红点,有的倒在树根下挣扎,有的卡在石缝里动弹不得,一个都没跑远。

火渐渐小了,只剩下烧焦的干草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汗臭味。荻花庭看着满地狼藉——翻倒的酒坛、散落的弯刀、还有匪徒掉落的钱袋,又看向一脸平静的二冬,才发现这孩子手心沾了灰,袖口被火星烧出几个小洞,却半点没露怯,连呼吸都没乱。“你这石子扔得也太准了,是早就练过?”

二冬挠了挠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山林里,没接话,默默把火石揣回兜里:“前儿去山边割草,看见他们马厩离干草垛近,还听见他们说今儿要去山下抢粮。”他没说灵智核的事——那是他的命,是用阿姆洛坦星最坚硬的铬打造的灵智核,外壳刻着细碎的星纹,里面储存着阿姆洛坦星二万多年的科技知识,还有诸多行星上智慧生物的文明。这是他藏了许久的秘密,藏在袖口的棉布小袋里,连睡觉时都攥着,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二冬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灰,抬头看向荻花庭:“亭长,让咱们的人上来吧,把匪首捆了,再去山里把跑了的都逮回来。”

荻花庭点头,吹了声响亮的哨子,埋伏在山口树林里的乡勇们立刻提着木棍冲出来,有人去捆地上的匪首,有人往山里追逃散的匪徒,脚步声与喝令声在山谷里回荡。二冬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摸着袖口的灵智核,淡蓝色的微光透过棉布,在他手腕上映出一小片温柔的光——这秘密,他要好好藏着,以后还要用它保护更多像乡邻这样的人。

荻花庭与二冬

哨声落尽,埋伏在山口树林里的乡勇们扛着锄头、提着木棍涌出来,脚步声踏碎满地火星。二冬指尖抵着袖口,灵智核的扫描界面里,十几个小红点仍在山林间闪烁——有的卡在乱石缝里哼哼,有的趴在斜坡上不敢动弹,还有两个试图往山涧方向钻,却被岸边的灌木丛绊住了脚。

“张叔,你带俩人去西坡,石缝里有两个,膝盖都砸伤了,跑不动。”二冬指着山林西侧,声音清亮,“李哥往南追,那仨躲在老树下,正往草堆里钻呢。”他报的位置分毫不差,乡勇们听得愣了愣,荻花庭却立刻挥挥手:“照二冬说的去,他记路准!”

众人刚要动,山涧方向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灵智核界面里,两个红点猛地往深涧窜。二冬心头一动——那是黑风寨的两个小头目,上午他在山边割草时,见过这俩人骑马巡山,腰间别着短箭。“亭长,他俩带了短箭!”话音未落,二冬已经往山涧跑,荻花庭提刀跟上,刚转过山角,就见两个匪徒正踩着涧底的碎石往对岸爬,其中一人反手摸向腰间,箭囊里还插着三支箭。

二冬脚步不停,弯腰抄起两块鹅蛋大的石子,灵智核瞬间标出匪徒后颈的“风池穴”。他手腕一甩,石子带着风声飞出,先砸中靠后的匪徒,那人“哎哟”一声,脖子一歪栽进水里;前面的匪徒见状,慌忙转身摸向腰间,荻花庭已经冲上前,刀背重重砸在他手腕上,短箭“哐当”掉进水里,匪徒刚要张嘴喊,乡勇们已经扑上来,麻绳瞬间捆住了他的胳膊。

这边刚收拾完,去西坡的张叔就扯着嗓子喊:“荻亭长,这俩货藏得严实,要不是二冬指路,咱得找半个时辰!”话音里带着笑,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匪徒被架过来,膝盖上的淤青紫得发黑,走路一瘸一拐,嘴里还嘟囔着“邪门”。

往南追的李哥也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三个垂头丧气的匪徒,每人肩上都扛着个布包——里面是抢来的粮食和乡邻的银饰。“这仨想把赃物埋在老树下,刚挖了个坑就被咱逮住了!”李哥把布包往地上一放,粮食撒出来,混着几颗带泥的土豆。

最后剩下的两个匪徒,躲在黑风寨的伙房里,正往灶膛里塞干草,想把抢来的账本烧了。二冬领着乡勇们推开门时,灶火已经烧得旺,一个匪徒正用拨火棍挑着账本往火里送。二冬眼疾手快,石子“嗖”地飞出去,砸中拨火棍,账本“哗啦”掉在地上。乡勇们一拥而上,把两个匪徒按在灶台上,满脸的烟灰蹭在锅沿上,活像两只灰老鼠。

等把所有匪徒都押回山寨院子,荻花庭点了点人数——连匪首在内,整整二十七人,一个没少。匪首被捆在院中的老树下,看着满地被押跪的手下,又看了看站在荻花庭身边的二冬,脸涨得通红:“你这小崽子……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藏在哪儿的?”

二冬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袖口,灵智核的微光早已隐去。荻花庭上前一步,刀鞘指着匪首的鼻子:“作恶多端,自然有人盯着。今天端了你们的窝,往后再敢来劫掠乡邻,定不轻饶!”

乡勇们开始清理山寨:伙房里搜出半缸米,是前几天抢来的;柴房里堆着十几匹布,还有乡邻丢失的耕牛缰绳;地窖深处藏着个青铜箱,打开时里面的银锭晃得人眼晕——全是这伙土匪这些年搜刮的赃物。有人搬来柴草,把土匪的刀、短箭堆在院子里,一把火点了,火苗窜起丈高,映得每个人脸上都亮堂堂的。

二冬站在院门口,望着山口的方向——天快黑了,山风吹过,带着山下稻田的麦香。他指尖轻轻蹭过袖口的灵智核,界面里的小红点已经全部变成灰色,代表着所有匪徒都已被控制。这秘密,不仅帮他们端了黑风寨,往后,还能护着这一方山乡,再无匪患。

荻花庭走过来,拍了拍二冬的肩膀:“今天多亏了你,回去让你婶子给你煮鸡蛋吃。”二冬笑着点头,抬头时,正好看见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山,像极了方才燃起的火,暖得人心头发热。二冬用灵智核扫描三里地内,确定没有人了,和亭长说,咱们去土匪窝看看有没有他们抓来的村民。随后二冬走向土匪,沉声道:“你们可以举报同伙里十恶不赦之人,说的有功,甚至能被释放。不用当众说,和我与亭长一对一讲——是好人我们绝不冤枉,是坏人也绝不放过,放心,我们会保密,没人知道是谁举报的。”

土匪们都想立功,又没了顾虑,纷纷单独找荻花庭和二冬坦白。荻花庭看向二冬,惊叹道:“这办法太妙了!”最终揪出八个罪大恶极的土匪,荻花庭气得脸色铁青:“简直不是人!”二冬抬头问:“亭长,能让我执法吗?”亭长愣了愣:“怎么执法?”二冬眼神坚定:“就地正法!”荻花庭咬咬牙,点了点头。

二冬接过衙役的青铜刀,走向被揪出的八人。他停在匪首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你杀害人命、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连孩子都不放过,现在判你死刑,立即执行!”匪首啐了一口:“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话音未落,二冬挥刀砍向匪首胳膊:“这是为二狗子报仇!”又一刀斩下其脚:“这是为大花姑娘报仇!”一共砍了十八刀,直到最后一刀斩下头颅,匪首才彻底没了声息。

亭长惊得说不出话,众人也都呆立当场——这哪里像个十岁的娃娃?随后二冬握着刀,一步步走向剩下的七个匪徒,手起刀落,将他们一一砍头。

荻花庭与二冬

刀锋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像极了西镇瘟疫时,二冬蹲在药灶前,指尖沾着的草药汁。亭长荻花庭握着刀的手还在微颤,方才二冬挥刀时的狠劲,和他平日里递草药时的轻手轻脚判若两人——他望着二冬垂在身侧的青铜刀,刀身映出少年清瘦的侧脸,睫毛上还沾着点血星子,却连眨眼都没多眨一下。

“二冬,”荻花庭的声音比刚才斩匪时还哑,他上前半步,伸手想碰少年的肩膀,又怕惊着他,“你……你不怕吗?”

二冬这才转过头,青铜刀被他拄在地上,刀尖刮过石缝里的草屑。他看了眼地上匪首的尸首,又抬眼望亭长,眼神清明得像山涧的泉水:“亭长,西镇瘟疫那时候,一天埋十几个人,有的人家早上还送我鸡蛋,中午就没气了,我见得死人多了,你看我怕了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荻花庭心上,让他瞬间想起前几日的西镇。那时候瘟疫刚起,镇口的老槐树下天天堆着草席,里面裹着没气的人,哭喊声能传到山这边。乡勇们都不敢靠近,唯独二冬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草药,天天往镇里跑。有次他撞见二冬,少年正蹲在一户人家的门槛上,给一个发烧的小孩喂药,小孩的娘已经没了,尸体就停在里屋,二冬的袖口沾着死者的血,却还笑着哄小孩:“喝了药就不难受了,等好了,叔给你摘野枣。”

那时候他问二冬怕不怕染病,二冬也是这样,眨眨眼说:“怕有啥用?他们等着药呢。”

荻花庭喉结滚了滚,伸手拍了拍二冬的肩膀,这次用了点力,像是要把心里的疼惜都拍进少年的骨头里:“是,是叔糊涂了,忘了你经的事比叔还多。”

二冬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青铜刀上的血,动作慢了些:“亭长,这次剿匪的事,往上报的时候,千万千万别提我。”他顿了顿,抬头时眼神里带着点恳求,不像刚才斩匪时的冷硬,“我不想当官,也不想和当官的有来往,就想守着山脚下的屋子,种种菜,给乡邻看看病。”

荻花庭心里一软,他早该想到的。上次西镇瘟疫过后,县里派来的官想召二冬去县衙当医官,许了银钱和房子,二冬也是这样,躲在山坳里不肯见人,最后还是他去和官差说情,说二冬年纪小,怕生,才把这事推了。

“知道,”荻花庭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二冬的头发,把他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上次疫情是你治好的,你不也这么说吗?叔答应你,报上去的文书里,只写乡勇合力剿匪,提都不提二冬的名字。”

二冬这才笑了,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像刚才天边的晚霞。他把青铜刀递给旁边的衙役,又拍了拍手上的灰:“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亭长,刚才扫的时候,山寨后山好像有个地窖,锁着门,说不定藏着他们抓来的村民,咱去看看?”

荻花庭点点头,喊了两个稳妥的乡勇跟着,又转身嘱咐剩下的人:“把赃物都清点好,尸首抬到山坳里埋了,别让野狗拖走。”说完,他跟上二冬的脚步,看着少年走在前面,背影清瘦却稳当,像山脚下的小树苗,风刮不倒,雨打不坏。

后山的地窖藏在一片灌木丛后面,门是用粗木做的,上面挂着把大锁,锁芯都锈了。二冬蹲在锁前看了看,伸手摸了摸锁孔周围的木屑:“这锁刚换没多久,里面肯定有人。”

乡勇上前想砸锁,二冬却拦住他:“别用蛮力,里面要是有人,砸锁的声音会吓着他们。”他从袖口摸出根细铁丝,是之前修篱笆时剩下的,捏在手里弯了弯,插进锁孔里。他的指尖很灵活,小时候跟着山里的老木匠学过修锁,没过片刻,“咔嗒”一声,锁开了。

地窖里黑漆漆的,一股霉味混着土腥味飘出来。二冬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递进去:“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别害怕。”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个细细的女声,带着哭腔:“真……真的是救我们的?不是土匪的人?”

“不是,”二冬放柔了声音,把火折子往前递了递,“黑风寨的土匪都被我们抓了,你们安全了。”

地窖里的人这才敢动,先是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爬出来,孩子吓得闭着眼睛哭,妇人的头发乱得像草,脸上还有巴掌印。接着又爬出来三个汉子,都是附近村子的,有个是东头的王猎户,胳膊被绳子捆得紫了,一出来就跪在地上给二冬磕头:“多谢小先生,多谢亭长!我们被抓了三天,再晚一步,就被他们拉去填山涧了!”

二冬赶紧把他扶起来:“快起来,别磕头,先看看有没有受伤,我布包里有草药。”他打开随身的布包,里面除了灵智核的备用零件,就是晒干的草药,有治跌打损伤的,也有治感冒的——他走到哪都带着这些,就怕乡邻需要。

王猎户抹着眼泪,指着地窖里:“里面还有李阿婆,她年纪大了,走不动,我们扶她出来。”

两个乡勇进去,把李阿婆扶了出来。阿婆的腿肿得老高,是被土匪打的,一看见荻花庭,就哭着抓住他的袖子:“荻亭长,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这群天杀的土匪,抢了我的养老钱,还打我……”

荻花庭红了眼眶,拍着阿婆的手:“阿婆,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您放心,抢您的钱都在,一会儿让乡勇给您送回去,您的腿,让二冬给您看看,他的药灵。”

二冬蹲下来,解开阿婆的裤腿,腿上的淤青肿得老高。他从布包里拿出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了,敷在淤青上,又用布条缠好:“阿婆,这药敷三天就消了,回去别沾水,要是疼得厉害,就喊我,我去给您换。”

李阿婆点点头,拉着二冬的手不肯放:“好孩子,又是你救了我们,上次我孙子发烧,也是你给治好的,你真是个活菩萨。”

二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火折子递给妇人:“你们先在这歇会儿,我去前面看看,让他们给你们弄点吃的。”

回到山寨院子,清点赃物的乡勇已经把东西摆了一地:青铜箱里的银锭堆得像小山,旁边是十几匹布,有粗布也有细绸子,都是附近村子丢的;还有几个布包,里面装着粮食和银饰,李阿婆的养老钱是个红布包,里面裹着几吊铜钱,乡勇已经找出来放在一边了。

荻花庭叫来两个衙役,都是跟着他多年的老衙役,稳妥可靠。他从怀里摸出纸笔,坐在门槛上写文书,二冬蹲在旁边,帮他按住纸角,不让风吹得纸动。

“就写,坚韧山黑风寨匪众二十七人,长期劫掠乡邻,残害百姓,今日乡勇合力剿匪,尽数擒获,其中八名首恶就地正法,其余匪众押解县衙听候发落,赃物尽数追回,待清点后归还百姓。”荻花庭一边写,一边念给二冬听,“你看这样写,没提你吧?”

二冬点点头:“嗯,这样好。”

写完文书,荻花庭把纸折好,递给其中一个衙役:“快马加鞭送去县衙,路上小心,别让土匪的余党截了。”又转头对另一个衙役说:“你去附近村子报信,告诉他们土匪被端了,丢了东西的,明天来山寨领回去,被抓的人也都救出来了,让他们放心。”

两个衙役接过文书,行了个礼,牵着马往山口跑。马蹄声渐渐远了,院子里只剩下乡勇和被救的村民,李阿婆坐在草垛上,抱着妇人的孩子,哼着童谣;王猎户和其他汉子帮着乡勇收拾赃物,时不时说笑两句,刚才的恐惧渐渐散了。

二冬蹲在伙房门口,帮着烧火的乡邻添柴。灶膛里的火苗窜出来,映得他脸上暖暖的,他摸了摸袖口的灵智核,界面里一片平静,没有红点,只有三里内乡邻的气息,微弱却安稳——就像他想要的日子。

荻花庭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递给他一个烤红薯:“刚在伙房烤的,还热乎,吃吧。”

二冬接过红薯,剥开皮,热气冒出来,带着甜香。他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却笑得眉眼弯弯:“好吃,比山脚下的红薯甜。”

“那是,这是土匪抢来的红薯,肯定挑好的抢。”荻花庭也笑了,他看着二冬吃红薯的样子,突然想起少年刚到山脚下的时候。那时候二冬才七岁,跟着一个老郎中,老郎中死后,二冬就一个人守着屋子,乡邻们常给他送吃的,他就用草药回报,一来二去,整个山乡的人都把他当自家孩子。

“二冬,”荻花庭突然开口,“以后要是再有事,你可别一个人扛着,喊上叔,喊上乡勇们,我们都帮你。”

二冬咽下嘴里的红薯,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大口:“嗯,我知道。亭长,等明天把赃物还了,我回山脚下种点菜,过两天给你送点青菜。”

“好啊,”荻花庭看着少年的侧脸,心里踏实得很,“叔等着你的青菜。”

天彻底黑了,山风吹过山寨的院子,带来山下稻田的麦香,还有远处村子的狗叫声。乡勇们点起了火把,火光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被救的村民围着篝火坐着,吃着乡勇递来的干粮,说着家里的事。二冬坐在篝火边,听着他们说话,手里的红薯渐渐凉了,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比怀里的红薯还暖。

半夜的时候,守在山口的乡勇跑来报信,说县衙派来的人快到了,还带着马车,来押解剩下的土匪。荻花庭起身要去接,二冬却拉住他的袖子:“亭长,我先回山脚下了,县衙的人来了,你别提我。”

荻花庭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个煮鸡蛋,塞到二冬手里:“路上吃,夜里山风凉,早点回去。”

二冬接过鸡蛋,揣进怀里,对着亭长鞠了一躬,又对着篝火边的村民挥了挥手,转身往山口走。他走得很慢,脚步踩在石子路上,没有声音。快到山口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山寨,火把的光像星星一样,亮在黑夜里,里面有亭长的身影,有乡勇的笑声,还有村民的说话声——这些都是他想守护的人。

回到山脚下的屋子,二冬推开门,屋里黑漆漆的,他摸着火折子点亮油灯。桌子上还放着前几天晒的草药,墙角堆着刚挖的红薯,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他把怀里的鸡蛋放在桌子上,又摸了摸袖口的灵智核,界面里显示三里内的乡邻都安安稳稳的,没有异常。

他坐在桌子前,看着油灯的火苗,突然想起匪首临死前说的话:“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二冬拿起一个鸡蛋,剥了壳,咬了一口,鸡蛋的香味在嘴里散开。他懂什么呢?他懂瘟疫里乡邻的期盼,懂被土匪抓去的人有多害怕,懂山脚下的青菜熟了的时候,乡邻会送他一碗米粥。这些,都是那个作恶多端的匪首永远不懂的。

第二天一早,二冬刚把院子里的菜浇完水,就听见山口传来马蹄声。他知道是县衙的人来了,却没出去看,只是坐在门槛上,剥着昨天剩下的鸡蛋,看着远处的山——山头上的太阳刚升起来,把云彩染成了红色,像极了昨天山寨里燃起的火,也像西镇瘟疫时,他蹲在药灶前,看着火苗映红的天。

没过多久,荻花庭来了,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李阿婆送的点心,还有王猎户打的野兔子。他坐在二冬旁边,笑着说:“县衙的人夸咱乡勇厉害,还赏了五十两银子,叔给你留了十两,你拿着,买点草药。”

二冬摇摇头,把布包推回去:“亭长,银子你留着吧,给乡勇们分了,他们昨天也累了。我草药够,院子里种的菜也够吃。”

荻花庭没再推,只是拍了拍二冬的头:“行,听你的。对了,李阿婆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她腿不疼了,让你有空去她家吃饺子。”

二冬笑了,点头说:“好,等我把菜种好了就去。”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院子里的菜畦上,青菜的叶子上挂着露珠,闪着光。二冬站起来,拿起锄头,准备去翻地种萝卜。荻花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山脚下的日子,因为有二冬,才这么安稳,这么暖。

他想起昨天二冬斩匪时的样子,想起少年说“我见得死人多了”时的平静,突然明白,不是二冬不怕,是他把怕藏在了心里,把乡邻的安危放在了前面。就像山涧里的石头,看似冰冷,却默默挡着洪水,护着下游的田地。

荻花庭站起身,对着二冬的背影喊:“二冬,中午来叔家吃饭,让你婶子给你煮鸡蛋!”

二冬回过头,挥了挥手,笑着说:“好!”

风吹过院子,带着青菜的清香,还有远处稻田的麦香。二冬握着锄头,弯腰翻地,泥土的气息裹着他的裤脚。灵智核的微光在袖口闪了一下,界面里,三里内的乡邻都在各自忙碌:李阿婆在院子里晒衣服,王猎户在山上打猎,妇人抱着孩子在村口散步——一切都安稳得像一幅画。

二冬嘴角弯起,继续翻地。他知道,以后还会有风雨,还会有危险,但只要他守在这里,只要灵智核还在,只要亭长和乡邻们还在,这一方山乡,就永远不会有匪患,永远不会有瘟疫,永远这么暖。

中午的时候,二冬提着一篮子刚摘的青菜,去了荻花庭家。婶子正在厨房煮鸡蛋,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亭长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剥着花生,看见二冬来了,赶紧招手:“快来坐,鸡蛋马上就好。”

二冬把青菜放在厨房门口,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婶子端着一碗煮鸡蛋出来,放在他面前:“二冬,多吃点,补补身子,昨天累坏了吧?”

二冬接过碗,拿起一个鸡蛋,咬了一口,暖暖的鸡蛋黄在嘴里散开,香得他眯起了眼睛。他看着亭长和婶子的笑脸,看着院子里的鸡在啄食,突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有饭吃,有药采,有乡邻陪着,不用当官,不用和官府打交道,安安稳稳的,就好。

荻花庭看着他吃鸡蛋的样子,笑着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来捣乱,叔还找你,你可别躲着。”

二冬抬起头,嘴里还含着鸡蛋,点点头说:“不躲,只要亭长喊我,我就来。”

阳光照在石桌上,照在二冬的脸上,照在亭长和婶子的笑脸上。院子里的鸡叫着,厨房里的香味飘着,一切都安稳得像一首诗。二冬知道,只要他守着这里,这样的日子,就会一直一直过下去。

下午的时候,二冬帮着亭长把县衙赏的银子分给了乡勇。每个乡勇都拿着银子,笑着说谢谢二冬,二冬只是摆摆手,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乡勇们散去后,二冬和亭长一起去了李阿婆家。阿婆的腿已经好了很多,正坐在院子里包饺子。看见他们来了,赶紧站起来:“快来坐,饺子马上就好,二冬,你可得多吃点。”

二冬走过去,帮着阿婆擀皮。阿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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