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轿车驶离巴黎郊区那个不起眼的车库,融入清晨稀疏的车流。苏晚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夜的生死奔逃、枪火硝烟,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感官里,与车窗外逐渐苏醒的、平和宁静的欧洲乡村景致格格不入。
副驾驶座上,那个银色的手提箱沉默地存在着,冰冷的金属外壳折射着微弱的晨光。箱体上“Architect”的几何标记,像一只窥探一切的眼睛。
她没有选择注射那瓶蓝色的遗忘药剂。遗忘意味着投降,意味着将导师的遗志、自身的谜团,乃至生死,都交托到那个神秘莫测的“Architect”手中。她做不到。
选择带走箱子,就意味着选择面对前方未知的、必然更加凶险的真相。箱子屏幕上的坐标最终锁定在瑞士日内瓦湖区,一个精确的经纬度。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是答案,还是另一个陷阱?
但她此刻无法立刻前往。经历了巴黎的惊涛骇浪,“苏晚”这个身份需要回归正轨。她需要回到她那间“拾光书屋”,重新披上那层佛系咸鱼的伪装,静观其变,消化信息,并利用“谛听”的资源重新编织安全网络。
将车弃于指定地点后,她利用箱子里的新护照和现金,通过数次换乘火车、巴士等公共交通方式,迂回辗转,最终踏上了返回中国的国际航班。
头等舱内,她裹着毛毯,假寐。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拍卖行的惊魂、后巷的搏杀、仓库的枪战,以及那个神秘枪手和清洁工的身影。陆沉渊温文尔雅的脸庞与“深潜者”首领的冰冷形象交替出现。
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david的死,“钥匙”的丢失,她的逃离。他会如何反应?愤怒?追捕?还是更深的算计?
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虚伪的窗户纸,已经被彻底捅破。下一次见面,将是真正的兵戎相见,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交锋?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平流层,窗外是仿佛永恒不变的云海。但苏晚知道,脚下的世界,已然风起云涌。
十余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熟悉的空气,熙攘的人流。她推着简单的行李,走过廊桥,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略带疲惫、与世无争的淡然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短途旅行。
打车回到市区,当“拾光书屋”那熟悉的招牌映入眼帘时,她竟感到一丝荒谬的恍惚。仿佛巴黎的一切都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推开店门,风铃轻响。书店里弥漫着旧书和咖啡的混合香气,安静而温暖。一切如旧,仿佛她从未离开。
“晚晚?!你回来啦!”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柜台后响起。叶蓁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怎么样怎么样?巴黎好玩吗?有没有艳遇?获奖了是不是得请客!”
好友的热情瞬间将苏晚拉回了“现实”。她笑了笑,拍拍叶蓁的背:“还好,就是有点累。艳遇没有,麻烦倒是一堆。请客没问题,想吃什么?”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旅途疲惫和一点点对小麻烦的抱怨。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你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叶蓁松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不过气色还行?领奖紧张坏了吧?银奖啊!太厉害了!奖杯呢?快给我看看!”
“奖杯……托运的时候好像有点磕碰,我送去专业修复一下。”苏晚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那个奖杯早就不知道丢在巴黎哪个角落了。
“啊?太可惜了!不过能拿奖就是天大的好事!”叶蓁一如既往地好糊弄,立刻又兴奋起来,“对了对了,你不在的时候,可是有‘情况’哦!”
“什么情况?”苏晚一边将行李放好,一边随口问道,心里却微微一紧。
“就是那位陆大总裁啊!”叶蓁挤眉弄眼,“他可是来了好几趟呢!每次都问你回来没有,还买了本书,说你回来告诉他一声。我看啊,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苏晚整理书脊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陆沉渊……他已经开始“日常渗透”了?动作真快。
她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点困扰:“陆总?他可能是对之前慈善合作的事情还有后续要沟通吧。你别瞎猜。”
“我才没瞎猜!他那眼神,明明就是关心!”叶蓁笃定地说,“你是没看见,他问起你的时候那个语气,温柔的哟……”
苏晚无奈地摇摇头,打断她的幻想:“行了行了,大小姐。我刚回来,累死了,先让我收拾一下。晚上请你吃火锅,堵上你的嘴。”
打发走了兴奋的闺蜜,苏晚独自一人站在书店中央。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地板上,形成温暖的光斑。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安稳。
但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陆沉渊的试探,已经开始了。
而她,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这场无声的较量。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会什么时候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