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上的数据流刚刺破黑幕，青州大学404寝室的电脑就弹出了消息提示。
赵子轩的手机最先炸响，他举着手机从椅子上蹦起来，后脚跟撞翻了泡面桶：\"我操！
播放量破五百万了！\"
林枫正盯着母亲的医保截图发呆，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听见动静抬头时，正看见赵子轩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你的善良正在被扣分\"几个大字下，实时数据像沸腾的水——10:00上线，13:00播放量1273万，热搜第一的话题\"信用系统该改名黑名单吗\"后面挂着爆字。
\"信衡的官微动了。\"陈默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机械键盘敲得噼啪响，\"他们发声明说个别案例属系统误判，已启动复核。\"
林枫扯了扯袖口，指节捏得发白。
他摸出兜里母亲的药单，纸张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上面\"预约失败\"的红章还刺着眼睛。
三天前母亲给他发消息时，语音里带着咳：\"小林，妈这两天咳嗽轻了，可能不用去医院了......\"
\"误判？\"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尖锐，\"他们吃饭的家伙事就是这套逻辑。\"
张野正蹲在地上捡撒了的辣条，闻言抬头：\"老林，你要干嘛？\"
林枫没答话，转身拉开抽屉。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个文件袋：第一个装着母亲的医保记录，就诊日期栏里\"2023-10-15 预约失败（信用分不足）\"的字样被红笔圈了三遍；第二个是老陈的检讨书，泛黄的纸页上\"因儿子见义勇为被扣分，本人深刻反省教育失当\"的字迹歪歪扭扭；第三个最薄，是阿娟的环卫工牌，背面贴着张照片——她和被救的小女孩在树下笑，照片边缘有点焦，是上次老陈在工地偷偷烧检讨时抢出来的。
\"明天有个'智慧城市公众听证会'。\"他把文件袋塞进帆布包，动作很轻，像在放易碎品，\"沈教授主持，要推广亲属连带机制。\"
赵子轩的手机突然亮了，是周工发来的定位：\"会场安保不严，我给你留了旁听票。\"
陈默从里屋探出头，眼镜片上反着冷光：\"我黑了他们的直播后台，能切实时画面。\"
张野拍掉裤腿的辣条渣子，把三个文件袋按进帆布包最里层：\"我陪你去，扛摄像机。\"
雨还在下。
林枫抱着帆布包站在听证会会场门口时，雨丝顺着帽檐滴进后颈，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白t恤洗得泛灰，帆布包边角磨得发白，和会场里西装革履的人群格格不入。
\"先生，您的邀请函？\"礼仪小姐的笑容像标准化产品。
林枫翻开帆布包，露出最上面的母亲药单：\"受害者家属。\"
礼仪小姐的笑容僵了僵，目光扫过药单上的红章，终究侧身让开。
会场里坐了七排人，前两排是专家学者，中间是企业代表，最后三排稀稀拉拉坐着些市民。
沈教授坐在主位，藏青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看见林枫时眉峰轻挑，很快又恢复成温和的笑：\"今天我们探讨的是如何用数据让城市更高效......\"
大屏幕亮起，宣传片里的AI监控探头像无数只眼睛，在人群里扫描。
画外音温柔得像鸡汤：\"提前识别高风险人群，将冲突消灭在萌芽中。\"
林枫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画面里闪过个模糊的身影——和母亲很像的老太太，正弯腰扶摔倒的老人。
下一秒，监控框住她的脸，红色警告在屏幕上炸开。
\"请问沈教授。\"他举起手，声音比想象中稳，\"我母亲因替死者说话被限制医保，这算哪类'成本控制'？\"
全场寂静。
沈教授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个小洞，抬头时依然保持着学者的风度：\"个案正在核查，请不要情绪化。\"
\"情绪化？\"赵子轩的声音突然从直播里炸出来。
他举着手机站在会场后排，镜头怼向沈教授：\"那您听听这个。\"
音频里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却清晰得刺耳：\"同情心是系统的冗余程序，必须压缩。
沈某，信衡首席顾问。\"
沈教授的脸瞬间白了。他猛拍桌：\"切断网络！\"
会场的灯光闪了闪，大屏幕黑了。
但陈默的备用热点早接上了，投影仪突然亮起，蓝色数据瀑布般倾泻——\"因助人行为被降信者837人，41%失去贷款资格，23%子女入学受限\"。
张野挤到台前，把三个文件袋举得老高。
母亲的药单被雨水泡得有点皱，老陈的检讨纸上还沾着工地的灰，阿娟的环卫工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背面的照片里，小女孩的笑清晰得像要跳出来。
\"这是837分之一。\"林枫走向主控台，帆布包拉链哗啦拉开，\"这是837分之二。\"他摸出U盘，金属十字刻痕硌着掌心，\"这是837分之三。\"
U盘插入的瞬间，母亲的系统档案铺满大屏幕。
林枫盯着\"高危关联：曾为黑名单死者发声，建议限制公共服务访问\"的字样，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他想起昨晚母亲给他织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想起她蹲在厨房煮梨汤时，后背弯成的弧度；想起她在电话里说\"妈不疼\"时，压抑的抽噎。
\"她只是说了句公道话！\"他的声音在发抖，指尖重重砸在\"建议限制\"四个字上，\"就因为她没装作看不见，你们就让她连病都看不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比他的喊声响。
林枫看着手掌下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高危关联\"上，把黑字染成暗红。
警报声炸响。
穿黑制服的保安冲进来，橡胶棍在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张野挡在林枫身前，赵子轩的手机还举着，陈默的键盘声从后台传来，混着此起彼伏的\"拍下来录视频\"的喊。
沈教授站在原地，领带歪了，镜片裂了道缝。
他望着满场举手机的人群，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你们可以抓我。\"林枫抹了把脸上的玻璃屑，血珠溅在碎屏上，\"但删不掉这一秒——\"他对着所有镜头笑，\"全网都在看。\"
保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时，他听见陈默发来的消息提示音。
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b座1203值班员，还有三份原始日志，要吗？\"
雨还在下。
林枫被带出会场时，看见周工站在台阶下。
老工程师摘下工牌，金属牌坠在指尖晃，像颗将落未落的星。
\"小林。\"周工的声音被雨声泡得发闷，\"他们没申请拘留令。\"
林枫顿了顿。
他望着远处被雨雾模糊的霓虹灯，想起视频发布时，数据流冲破防火墙的样子——像把淬了火的刀，也像颗正在燎原的火种。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听证会电视上看见了，我儿子真帅。\"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他低头回消息，指尖悬在\"妈，我没事\"上，突然听见张野在身后嚷嚷：\"保安大哥，能等会儿吗？
老林手机没电了，我去买充电宝！\"
赵子轩的笑骂混在雨声里：\"笨蛋，没看他在回消息吗？\"
陈默的消息弹出来：\"视频被转疯了，现在热搜第二是#碎屏上的公道#。\"
林枫把手机贴在胸口，能摸到母亲便签的轮廓。
雨丝落进领口，这次他没觉得冷。
保安的手松了松。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像首不太准的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