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倾颜公寓的餐厅里,气氛却与“云顶”的暗流涌动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精心准备后的……死寂。
餐桌上,摆放着几道精致的菜肴,还醒着一瓶年份不错的红酒。
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线,本该是温馨浪漫的晚餐场景。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餐桌上唯一的动静,是红酒在杯中微微晃动的涟漪。
沐倾颜静静地坐在餐桌旁,身上穿着一件质感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脸上被打的痕迹用冰敷和遮瑕小心掩盖过,只留下淡淡的红晕。
她面前的餐盘干净,刀叉摆放整齐,一口未动。
她看着手机屏幕。
那条“晚上回家吃饭?”的信息,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显示着“已发送”的状态,却没有任何回复。
她后来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响到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
精心烹制的菜肴早已失去了诱人的热气,红酒的香气也似乎变得有些酸涩。
餐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声声,敲在沐倾颜的心上,如同凌迟。
她精心策划的“霸王硬上弓”,还未开始,就已经宣告失败。
她像一个蹩脚的演员,搭好了舞台,准备好了剧本,甚至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打算豁出去演一场大戏。
可唯一的观众,却缺席了。连一个拒绝的借口,都吝啬给予。
沐倾颜端起面前那杯早已不再冰凉的冰水,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那股灼热的、混合着难堪、失落、愤怒和……巨大恐慌的洪流。
脸颊被打的地方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在老宅遭遇的屈辱。
厉老爷子刻薄的咒骂、袁纯轻蔑的眼神、厉家其他人冰冷的恶意……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而此刻,厉沐言的沉默和缺席,像一把最钝的刀子,在她心上反复拉扯。
他不来。他甚至连一个信息都不回。
这意味着什么?
是厉老爷子真的摔出问题了?
他被绊住了?
还是……他知道了楼梯间发生的事?
老爷子虽然没有栽赃,但肯定会添油加醋地告状!
厉沐言……他信了?
他是不是也觉得她是个心狠手辣、连老人都不放过的女人?
或者……他根本就是不想面对她?
不想面对爷爷强加给他们的“生子”任务?不想靠近她这个让他“厌女”的源头?
无数种猜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神经,每一种都让她不寒而栗。
她精心构筑的、想要主动掌控命运的计划,在厉沐言无声的缺席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被轻易戳破,只剩下满地的狼狈和冰冷刺骨的绝望。
沐倾颜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看着桌上渐渐冷却的菜肴,看着那瓶无人分享的红酒……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疲惫和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趴在了冰冷的餐桌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餐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微微颤抖的肩头。
那孤注一掷的勇气,在漫长的等待和无情的沉默中,被消耗殆尽,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茫然。
前路,仿佛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里死寂的冰冷,如同有形的藤蔓,缠绕着沐倾颜的四肢百骸。她趴在冰冷的桌面上,脸颊贴着微凉的木质纹理,那点冰凉却丝毫无法冷却心口翻腾的灼热和钝痛。
他不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反复拉扯,带来一阵阵闷窒的、带着血腥味的疼痛。
起初是愤怒!
她精心准备了一切,甚至豁出去想要打破僵局,却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无视!连一句解释都吝啬!
他把她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还是……一个需要应付的、令人厌烦的麻烦?
愤怒之后,是铺天盖地的难堪和屈辱。
脸颊上被厉老爷子掌掴的地方似乎又火辣辣地烧起来,混合着此刻被厉沐言弃如敝履的羞辱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在做什么?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搭台唱戏,结果唯一的观众不屑一顾!
“我不喜欢你了。”
几个月前半糖地下停车场,厉沐言冰冷决绝的话语,如同穿越时空的魔咒,在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沐倾颜的耳边。
那晚的灯光昏暗,他靠在冰冷的车身上,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厌弃,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所有的勇气,在那句话面前碎成了齑粉。
是啊……她怎么忘了?
是她先伤害了他。
用那份带着报复和不甘的契约,强行闯入他早已划清界限的世界。
是她自以为是的“契约”,把他拖入了更深的漩涡。停车场那句冰冷的话,是终点,也是她亲手埋下的因。
可在记者面前呢??
画面倏然切换。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尖锐的提问如同刀子。
他站在她身边,身形挺拔,像一座沉默的山。
当话筒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时,是他伸出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然后,他对着无数镜头,用清晰、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的声音说:
“认识了十六年,喜欢了十六年。”
“暗恋十六年”……多么动听又荒谬的谎言!
他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为她挡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语,给足了她这个“契约妻子”天大的面子。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沐倾颜紧抿的唇瓣间逸出。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水,只有一片被冰封的麻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嘲。
讽刺吗?
停车场,他说“不喜欢了”,将她推入深渊。
沐氏大楼,他说“喜欢了十六年”,将她捧上云端。
而现在……他连一顿饭、一个信息都不肯给她。
沐倾颜扶着冰冷的桌面,慢慢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她看着餐桌上精心烹制、此刻却如同讽刺剧道具的菜肴,看着那瓶无人共饮、在灯光下泛着寂寞光泽的红酒。
她没有丝毫犹豫,端起盘子,走向厨房。一盘,两盘……精致的食物被毫不怜惜地倒进冰冷的厨余垃圾桶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红酒瓶被打开软木塞,深红色的液体如同泣血,哗啦啦地倾倒入水槽,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种颓靡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