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待者考试结束了,但有很多人没能从其中迅速抽身出来,葛城康平就是其一。
游轮靠岸的时候,天空正好飘起了绵密的冷雨。雨丝斜斜地织在码头上,把远处的学校的轮廓晕成一片模糊的灰,像极了葛城康平此刻混沌的思绪。
接连两次考试的失利让身为b班领导人的葛城康平不得不反思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自己被龙园翔背刺了,可第二次呢?龙园翔能找到优待者之间的规律,可自己却什么都没做。
葛城康平大可以拿b班严重的内耗来堵住坂柳派的嘴,可难道能一直这么下去吗?
一次失利是正常的,两次失利或许能归咎于意外,但如果第三次还停留在原地,那“b班领导人”的头衔就不再是荣誉,而是钉在他身上的嘲讽了。
葛城康平静静地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目光穿过雨幕,凝视着那些从游轮上缓缓走下来的人影。雨丝如银线般飘洒而下,落在他的身上,很快便将他的衣服湿透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带伞来遮挡这不算大的雨。雨点轻轻地敲打着他的身体,带来一丝凉意,但他却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坂柳派的质疑声还在耳边回响,那些“领导者无能”的窃窃私语,比冷雨更让他刺骨。
他当然可以拿内耗当借口,毕竟b班内部的派系斗争从未停止过,可其他班级班级难道就真的一团和气?
本质上还是他的能力不足,没有野原光那样的实力,没有龙园翔那样的决绝,甚至没有堀北铃音那样的堪称耿直的坦诚。
葛城康平低头看着甲板上积起的水洼,里面映出自己光溜溜的头顶——雨水在头顶聚成细小的水珠,顺着耳廓滑落,打湿了衬衫领口。没有发丝的遮掩,他紧绷的下颌线、眉间深锁的纹路,连眼底那丝藏不住的狼狈,都毫无保留地映在水里,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葛城康平的长相实在称不上好看,患上无毛症以后就更是如此了。
一直以来他的过人的才华和谨慎的性格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在中学时更是成为了学生会长。
那时没人会在意他长相普通——毕竟他能凭一己之力梳理好全校的活动流程,能在老师都头疼的学生矛盾里找出最优解,连最挑剔的学长都得承认,“葛城的脑子,比任何光鲜的外表都管用”。
可到了这所竞争残酷的学校,一切似乎都变了:才华被两次失利盖过,谨慎成了“不够决绝”的借口,连他早已接纳的无毛症,都成了某些人暗地议论的话题。
b班屡屡失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葛城派和坂柳派之间的割裂让整个班级像台缺了齿轮的机器,明明握着能运转的零件,却始终拧不到一起。
他起初并不在意这事,认为能靠着考试胜利自然而然弥合裂痕——毕竟中学时,只要他拿出漂亮的成果,所有分歧都会被认可冲淡的。
可他错了,他将b班的前途赌在了下一次胜利上,而这一切都已随着两次考试的失利化为了泡影。而他别无他法,只能静静吞下这耻辱的苦果,让其他班级自顾自地庆祝他们的胜利。而现在他还要处理一团乱麻的局势。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而葛城康平只是呆坐在甲板上,望着渐渐扩大的水洼。
忽然,一把撑起的伞稳稳挡在他光溜溜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丝。葛城康平愣了愣,抬头看去,先看见的是拐杖——这是坂柳有栖标志性的物品,跟着的还有坂柳有栖的小跟班神室真澄。
神室真澄站在坂柳有栖身侧,一边眼神警惕地扫过葛城康平湿透的衣角,仿佛在防备他对坂柳有栖不利,一边担忧地看着坂柳有栖。她的左手拿着一把完全可以遮蔽三个人的大伞,伞下是坂柳有栖和神室真澄。
而遮挡住葛城康平头顶的是坂柳有栖手里的这把伞,坂柳有栖微微偏头,伞沿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只露出线条清冷的下颌,声音没什么温度:“葛城同学,坐在雨里就能解决b班的问题?还是说,你打算用‘受害者’的姿态,让所有人都同情你?”
坂柳有栖,坂柳派的领导人此时正在给葛城康平这个敌对派的领导人递伞!
风裹着雨丝吹过来,坂柳有栖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一点白,发梢上因身体前倾而沾上的雨珠顺着脸颊滑落,却没伸手去擦。
葛城康平知道坂柳有栖身患先天性心脏病,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来,对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一定的风险,这也是葛城康平不希望坂柳有栖担任班级领导人的原因之一。
不仅是两人理念不和,更因为他清楚,先天心脏病让坂柳有栖连长时间站立都成负担,更别说应对考试里那些需要快速决策、甚至体力支撑的突发状况。
第一点葛城康平不太在意,理念不和可以靠磨合找到折中方案,大不了他放弃自己所坚持的,毕竟班级利益比个人主张要重要。
可“拿身体赌班级前途”这件事,他始终无法认同。身体就是本钱,他无法想象同学拼命得来的那张通往任何一个学校和公司的毕业证带来的会有怎样的血腥味。
选坂柳有栖做领导人是对班级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坂柳有栖本人的不负责任。
“在这样的天气下,你的身体真得没问题吗?”葛城康平的声音比雨丝还轻,目光落在她按在胸口的手——刚才风大时,他分明看见那只手微微发颤。
坂柳有栖的指尖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语气却软了半分:“比你想象中撑得住。”
她抬手将伞柄往葛城那边又推了推,伞沿彻底遮住了他的光头,自己的肩膀却露在雨里,浅色的外套很快洇出一片湿痕:“还打算这样继续下去吗?”
“不打算了,我准备改变这一切了。”葛城康平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既然坂柳有栖想要b班的领导权就交给她吧——只要能让班级赢,谁站在前面都一样。
他看着坂柳肩头越来越深的湿痕,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固执,多了几分妥协后的坦诚:“后续的计划,你主导也可以。但我有个要求,不管是做什么都得优先顾着你的身体,不准再像今天这样淋雨硬撑,我会监督你的。”
坂柳有栖愣了愣,握着伞柄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松,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感到有些好笑:“最后一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坂柳有栖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雨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伞面上,声音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点难得的鲜活,“明明是你刚才在雨里呆坐半天,衣服都能拧出水,该被监督的是你才对。”
“是吗?”
“不是吗?”
葛城康平低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衬衫,衣角还在滴着水,忍不住笑了笑——这是他接连失利后,第一次露出轻松的神情,“好像……确实是我更该被监督。”
“咳咳,说回刚刚,你现在该怎么做?”坂柳有栖眉梢轻轻一扬,原本清冷的眼底漾开一点细碎的笑意,正像此时雨后天晴时透过云层的微光。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我将效忠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