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
“呜——呜——呜——!”凄厉的牛角号声,毫无征兆地从下方突厥大营炸响。
紧接着,是无数突厥士兵惊恐的呼喊和战马的嘶鸣,不是发现了崖顶,而是——幽州方向!
李世民心头一紧,伏在崖边向下望去。只见幽州城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隐隐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张公谨按照计划,在约定时间发动了佯攻,巨大的声势果然惊动了突厥人。
“快!再快!”李世民厉声催促,心却悬了起来。
佯攻是为了吸引注意,但若突厥主力被过早惊动,全力应对幽州之兵,他这支奇兵就失去了突袭的意义!
突厥大营瞬间沸腾。无数兵马调动,朝着幽州方向集结。涧口的防御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松动。
“殿下!好了!”一名死士嘶声喊道,满脸冰碴,双手冻得乌紫。
“点火!”李世民眼中寒芒爆射!
数支尾部带着火绳的响箭被同时射向埋设火油的冰洞,“嗤嗤嗤…”火绳急速燃烧。
“轰!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恐怖爆鸣,在断魂崖顶炸响。埋藏的火油被瞬间点燃、气化、膨胀,积蓄了千万年的厚重冰盖,在这人为引发的、定向的爆炸冲击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崩裂。
无数万吨的坚冰、积雪、连同下方冻结的岩石,被狂暴的能量狠狠掀起,又如同天河倒灌,朝着下方狭窄的鹰愁涧入口,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倾泻而下。
天崩地裂!真正的天崩地裂!
白色的死亡洪流瞬间填满了鹰愁涧的入口,刚刚还在调动、尚未完全离开涧口区域的数千突厥精锐前锋,连同他们坚固的鹿角拒马,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瞬间吞没、碾碎、埋葬。
巨大的冰浪甚至冲入涧内,将猝不及防的后续部队冲得人仰马翻,整个鹰愁涧内外,地动山摇,雪沫冰尘遮天蔽日,如同末日降临。
涧口,被彻底堵,突厥大军的前锋与主力,被这从天而降的冰雪巨闸,硬生生拦腰斩断。
“杀——!”李世民拔剑长啸,声震九霄,崖顶残余的唐军死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这是总攻的信号。
下方,幽州城门轰然洞开,早已蓄势待发的唐军主力,在张公谨的率领下,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踏着被爆炸震得微微颤抖的大地,朝着涧口外那片因前锋被埋、主力隔绝而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慌的突厥中军大营,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
黑色的铁流瞬间淹没了白色的惊涛!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
被隔绝在涧内的突厥主力,在短暂的混乱后,由暴怒的颉利可汗亲自督阵,如同受伤的巨兽,发起了疯狂的反扑。他们无法通过被堵死的涧口,竟悍然驱赶着剩余的、因极度惊恐而疯狂的牲畜群,泼上火油点燃,形成一道道燃烧的、哀嚎的移动火墙,朝着唐军冲锋的侧翼狠狠撞来。
同时,涧内两侧高地上,突厥强弓硬弩朝着下方混战的战场,射出了密集如雨的箭矢,不分敌我,只求将冲入营中的唐军与混乱的己方士兵一同覆盖!
唐军的攻势瞬间受阻,冲锋的锋矢阵型被燃烧的牲畜群冲散,士兵们在躲避火墙和箭雨时陷入各自为战的困境,伤亡急剧增加。
李世民在崖顶看得目眦欲裂,他必须下去,必须亲自稳住阵脚,指挥大军彻底击溃当面之敌。
“随我下崖!”李世民抓起绳索,准备沿来路速降。
“殿下不可!”吴战急道,“原路冰壁已被爆炸震松,随时可能崩塌,太险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咴咴咴——!”一声穿透所有喧嚣、带着无尽焦急与力量的熟悉嘶鸣,从断魂崖下传来!
吴战猛地扑到崖边!
只见崖底那片被爆炸波及、布满巨大冰裂缝的区域,一道黑色的闪电,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灵巧,在犬牙交错的冰裂隙间跳跃穿行。
是玄影!它竟挣脱了看守,循着爆炸的巨响和主人的气息,独自穿越了危机四伏的爆炸区,来到了崖下!
玄影停在崖底一处相对宽阔的冰面上,焦躁地踏着蹄子,仰头望着崖顶的吴战,发出声声急促的嘶鸣,仿佛在催促他跳下,它巨大的身躯微微下伏,四蹄牢牢钉在冰面上,摆出了承受冲击的姿态!
“玄影…你…”吴战瞬间明白了伙伴的意图,这是要他跳下去!以身为垫!
“不行!冰面太薄,下面是暗河!”李世民惊恐地喊道。那处冰面看似平整,但周围密布的巨大裂缝和下方隐约传来的汩汩水声,昭示着致命的危险。
吴战看着玄影那双赤红的、充满决绝与信任的马眼,又看向下方战场中陷入苦战、不断倒下的唐军将士,胸中热血如沸,没有时间犹豫了!
“信它!”吴战只吐出两个字,眼中再无丝毫迟疑,他猛地纵身一跃,从数十丈高的断魂崖顶,朝着崖下冰面上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陨星般坠落。
风声在耳边凄厉咆哮!
下坠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吴战紧紧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玄影,将全身力量凝聚,调整着落点!
就在他即将坠落的刹那。
玄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它四蹄爆发出龙驹所有的神异之力,猛地向上一跃,巨大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强弓骤然释放!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吴战重重砸落在玄影宽阔如山的背脊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玄影发出痛苦的闷哼,四蹄下的冰面瞬间炸开蛛网般的恐怖裂痕。但它硬生生扛住了,巨大的身躯如同最坚韧的弹簧,将致命的冲击力化解、传导。
“咔嚓——轰隆——!”
冰面终究无法承受这叠加的恐怖力量,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彻底崩塌!,冷的、漆黑的河水如同巨兽之口,瞬间吞噬了吴战和玄影!
“啊?!”崖顶和远处的唐军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
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吴战呛了一口水,刺骨的寒意直冲脑髓。混乱中,他感到玄影巨大的身躯在水中猛地一挣,一股强大的浮力传来,将他顶出水面!他本能地抓住玄影湿滑的鬃毛。玄影在水中奋力划动四蹄,载着他,朝着最近的一处尚未完全崩塌的巨大冰块游去。
就在这时!
“嗖!嗖!嗖!”数支突厥重箭,带着恶毒的尖啸,从涧内高地的方向射来,显然是突厥神射手发现了这惊险的一幕,欲行狙杀。
玄影仿佛脑后生眼,它猛地将头一偏,一支重箭擦着吴战的耳畔射入水中。另一支则狠狠钉在它奋力划水的后腿上!,血瞬间在墨黑的河水中晕开。
玄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反而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猛地将吴战顶上了那块漂浮的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