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丹术初试,诡医扬名
稳固诡丹雏形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李璟深谙韬光养晦之理,在初步掌握诡丹境的力量,并布下小德子这枚暗棋后,他并未急于展开更大动作,而是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对《万化诡典》的深入钻研和对自身力量的精细掌控上。
永巷宫院,仿佛真的再次归于沉寂。只有偶尔奉命前来查探的小德子,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敬畏,送来些比以往稍好一点的食水,并低声汇报着外面听来的零星消息。
据小德子所言,西山戾帝陵崩塌之事,果然在京城底层官吏和部分消息灵通的勋贵圈子里引起了些许波澜。皇陵司对此讳莫如深,监天司则似乎派了人前去调查,但最终也不了了之,只以“地脉自然变动”草草结案。显然,无论是皇陵司的赵无极,还是监天司的高层,都不愿将此事闹大,以免显得自己无能,或引来更上层的责难。
这正合李璟之意。风波隐于水下,他才好继续布局。
这一日,李璟正在静室中推演一门名为“噬运化生术”的诡术。此术并非直接对敌,而是能够将吞噬来的异种气运、能量,进行更深层次的炼化,并模拟其本源特性,转化为适合自身或他人吸收利用的形态,堪称《万化诡典》中辅助修炼的核心法门之一。
就在他心有所悟,指尖一缕诡元变幻不定,时而模拟出龙脉的厚重,时而模拟出怨气的阴寒,时而又带着官运的堂皇(尽管是扭曲的)之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哀求声。
李璟神识微动,便已了然。
永巷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个“囚徒”。在更深处、更破败的宫室里,还零散居住着一些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先帝妃嫔、获罪宫人。她们在绝望与病痛中煎熬,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去,是这里的常态。
此刻,在距离他宫院不远的一处矮房外,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宫女,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个面白无须、神色冷漠的中年太监磕头哀求:
“吴公公,求求您!求求您发发慈悲,请个医官来看看刘娘娘吧!她…她快不行了!高烧不退,已经胡言乱语两天了…”
那被称为吴公公的太监,是负责这片区域杂役的小头目,地位比小德子略高,但同样属于宫廷最底层。他嫌弃地甩开老宫女抓住他裤脚的手,尖着嗓子道:“请医官?你当医官是你们这些罪妇能请动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永巷!进了这里,是生是死,全看天意!咱家可没那个本事!”
“可是…可是刘娘娘毕竟是先帝的才人啊!”老宫女泪流满面。
“呵,先帝的才人?”吴公公嗤笑一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宫里谁还记得她?染了时疫,死了干净,也省得传染给旁人!赶紧回去准备后事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老宫女绝望地瘫倒在地,发出呜咽的哭声。
这一幕,在这永巷之中,太过寻常。冷漠、绝望、死亡,是这里的主旋律。
李璟原本并不在意。皇宫里的冤魂太多,他并非救苦救难的菩萨。但就在他准备收回神识的刹那,心中微微一动。
《万化诡典》,包罗万有,其中亦有关于医道、毒术的记载,但其根基,仍是“运”与“气”。万物皆有其“运”,疾病亦然。病气,本质上是一种侵蚀生机、破坏平衡的“衰败之运”与“异种能量”的集合体。
“或许…可以一试?”一个念头在李璟脑海中升起。
他如今初成诡丹,正需要各种实践来验证和熟练自身的力量。救治一个垂死的宫妃,对他而言并无任何损失,成功了,或可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回报”,即便失败了,也不过是加速了一个注定消亡之人的死亡过程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想试试,这《万化诡典》的吞噬转化之能,能否应用于“病气”之上。若可行,那他或许能开辟出一条独特的“诡医”之路,这对他未来掌控人心、编织网络,有着意想不到的妙用。
心念既定,李璟起身,走出静室。
院外的动静,陈枭自然也察觉到了,见李璟出来,他无声地跟上。
李璟二人突然出现,让那正准备离开的吴公公和瘫倒在地的老宫女都愣住了。
吴公公显然认得李璟这张脸,毕竟前太子的名头还是听过的,尽管已是过去式。他脸上挤出一丝虚假的恭敬,敷衍地行了个礼:“原来是殿下。殿下怎么有空到这边来了?此地污秽,莫要冲撞了殿下。”
他语气中的轻慢难以掩饰。一个永巷囚徒,哪怕曾经是太子,如今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蝼蚁,甚至还不如他有些实权。
李璟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接落在那个绝望的老宫女身上:“你刚才说,有人病重?”
老宫女茫然地看着李璟,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位同样身处永巷的“殿下”为何会关心此事。但她求医无门,此刻任何一丝希望都如同救命稻草,连忙磕头道:“是…是!回殿下,是刘娘娘…她病得很重,求殿下开恩…”
吴公公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殿下,您还是顾好自己吧。这刘氏染了时疫,凶险得很,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奴才可担待不起。”
李璟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吴公公没来由地心底一寒,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带路。”李璟对老宫女说道。
老宫女如同听到了仙音,连忙爬起来,踉跄着在前面引路。
吴公公看着李璟和陈枭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阻拦,只是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自身难保,还充什么好人!等着一起染病死了干净!”
矮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病人特有的酸腐气息。一个形容枯槁、面色潮红的老妇人躺在硬板床上,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微弱,时不时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李璟神识扫过,便清晰地“看”到了她体内的状况。一股炽烈而混乱的“病气”盘踞在她心肺之间,侵蚀着她的生机。这病气并非单一,其中混杂了风寒邪气、积年的郁结之气,以及永巷特有的阴湿秽气,彼此纠缠,已然深入膏肓。以凡间医术,确实回天乏术。
“殿下,求您…”老宫女跪在一旁,哀哀哭泣。
李璟没有说话,走到床边,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刘才人的手腕上。触手一片滚烫。他并非诊脉,而是通过接触,更清晰地感知那股病气的性质。
“果然…是一种‘衰运’的凝聚体,夹杂着各种负面能量。”李璟心中明了。对于寻常医者,甚至修炼正统功法的修士,这股病气都极为棘手,强行驱除,很可能伤及病人本就微弱的生机。但对他而言…
他运转《万化诡典》,催动“噬运化生术”。
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乌光闪过。那盘踞在刘才人体内的混乱病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下一刻,丝丝缕缕灰黑中带着赤红的不详气息,被强行从刘才人体内抽离,顺着李璟的手指,涌入他的体内。
老宫女和陈枭都屏住了呼吸。老宫女是紧张和期盼,陈枭则是凝神戒备,以防不测。
病气入体,李璟立刻感受到一股灼热、污秽、充满破坏性的能量试图在他的经脉中肆虐。但他丹田内的诡丹雏形只是微微一转,磅礴的万化诡元涌出,瞬间便将这股异种能量包裹、镇压。
“炼!”
心念一动,噬运化生术全力运转。那凶悍的病气,在更高层级的万化诡元面前,如同冰雪遇阳,迅速被分解、炼化。其中的有害杂质、负面情绪被剔除、湮灭,而最本源的那一丝“生机掠夺”特性以及精纯的能量,则被转化、吸收。
整个过程看似复杂,实则只在几个呼吸之间。
李璟感觉到,炼化这股病气后,得到的能量虽然微弱,但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净化”后的生机,对稳固他刚刚提升的境界,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裨益。而更重要的是,他验证了“吞噬病气”的可行性!
床上,刘才人的变化则是立竿见影。她滚烫的体温开始迅速下降,潮红的脸色褪去,转为虚弱的苍白,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昏迷,但任谁都能看出,她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了。
老宫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扑到床前,感受到刘才人平稳的呼吸和下降的体温,顿时喜极而泣,转身对着李璟拼命磕头:“神仙!殿下是神仙下凡!谢谢殿下救命之恩!谢谢殿下救命之恩!”
李璟收回手指,面色平静。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成功的实验。他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老宫女,淡淡道:“她元气大伤,需要静养。后续的汤药饮食,我会让人安排。”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矮房。陈枭紧随其后。
老宫女跪在地上,看着李璟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畏。在她看来,这位被废黜的太子,哪里是什么废人,分明是深藏不露的神仙人物!
回到自己的宫院,李璟对陈枭吩咐道:“让方明远想办法,弄一些温补的药材进来,不必多名贵,有效即可。通过小德子送进来,交给刚才那个老宫女。”
“是。”陈枭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主人,您救治此人,是否…”
“是否多此一举?”李璟接口道,随即摇了摇头,“永巷之人,虽如草芥,但亦有其用处。今日种下一因,他日或能得报一果。况且,我需要一些‘名声’,哪怕这名声只在最底层、最绝望的人群中流传。”
他看向永巷深处,目光幽深:“‘诡医’…这个身份,或许比‘废太子’更有趣,也更有用。”
陈枭恍然,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璟一边继续稳固修为,修炼诡术,一边开始有选择性地“行医”。
他并非来者不拒,而是通过小德子和那个被他救下的刘才人身边的老宫女(名叫容嬷嬷)暗中观察,挑选那些尚有几分价值(比如曾经的身份、可能掌握某些秘辛、或者心性尚可)或者其病症具有“研究价值”的永巷囚徒进行救治。
救治的手段,无一例外,都是动用“噬运化生术”吞噬病气。对于不同的病症,他吞噬和炼化的方式也略有调整,逐渐积累了经验。
于是,在永巷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个诡异的传闻开始悄然流传开来:那位被废黜的前太子李璟,并非凡人,而是身怀异术的“诡医”!他能手掌按在病人身上,片刻之间,便让沉疴顿愈,药石无灵的重症神奇康复!
起初,这传闻只在少数几个被救治的宫人之间流传,大多数人将信将疑。但随着被李璟救治的人逐渐增多,其中甚至包括几个连皇陵司派来的、懂些粗浅医术的太监都宣布无力回天的病例,这传闻便如同野火般,在永巷绝望的土壤上蔓延开来。
希望,是这里最奢侈,也最强大的力量。
开始有更多绝望的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通过各种渠道,求到李璟门前。李璟并未有求必应,他立下了规矩:每日只救一人,且需看他“心情”。
这非但没有打消众人的热情,反而更增添了他的神秘与威严。
他通过这种手段,不仅熟练了吞噬转化病气的技巧,使得自身诡元更加精纯凝练,对“运”的掌控愈发微妙,更重要的是,他悄无声息地在永巷这片死地,编织起了一张以“希望”和“恐惧”为丝线的网络。
那些被他救治的人,无论是出于感激还是敬畏,都成为了他最忠实的眼线和潜在的拥护者。容嬷嬷和小德子,则成为了他在永巷内部管理这些“资源”的代理人。
永巷,这个皇宫最阴暗的角落,正在以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方式,逐渐变成一个铁桶般的堡垒,而李璟,便是这座堡垒唯一的主宰。
这一日,李璟刚刚为一名中了古怪阴毒、浑身长满脓疮的老太监吞噬完毒素(一种更为剧烈的异种能量),正细细体会着炼化后带来的些许对“毒运”的感悟,陈枭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主人,方明远传来讯息。他按照您的吩咐,散播西山消息的同时,也在暗中调查近期京城内与‘运’相关的异常事件。他发现,城南永乐坊一带,近一个月来,连续有七户人家莫名暴毙,死状皆是形容枯槁,仿佛精气神被瞬间抽干。监天司派人查过,并未发现妖邪作祟的痕迹,最后以‘急症’结案。但民间传言,是有修炼邪功的妖人在吸取生灵精气。”
李璟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趣:“瞬间抽干精气神?监天司查不出痕迹?”
这描述,听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邪功。倒有些像是…极为粗浅低效的“窃运”或者“夺灵”手段。
“是。方明远怀疑此事不简单,或许与主人您追寻的‘运’之奥秘有关。他还打听到,下一个可能出事的地方,是永乐坊的…百花楼。”
“百花楼?”李璟眉头微挑,那是京城南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同时也是信息流通极快的地方。
“有点意思。”李璟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总在永巷这方寸之地演练,终究是纸上谈兵。也是时候,去外面真正会一会这京城里的‘同行’了。”
“陈枭,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去百花楼看看。”
“看看是谁,在用如此拙劣的手段,玷污‘窃运’这门艺术。”
(第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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