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刃基地深处,堕星之心操控着残破的“重生”机甲,行走在一条倾斜向下的废弃通道中。这里的照明系统早已失效,只有机甲独眼发出的暗红光芒,在布满冰霜和锈蚀的金属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水和衰败有机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印有生物危害标志和星母直属研究部门徽记的合金大门。大门似乎因为能源中断而半开着,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那股让堕星之心既不适又觉得可以利用的气息,正从门后隐隐传来。
“就是这里了……”堕星之心低语,操控机甲用机械臂抵住大门,强行将其推开更宽的缝隙。
门后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生物实验室。巨大的圆柱形培养槽排列在两侧,大部分已经破碎,里面残留着干涸的、颜色可疑的粘稠物质和某种扭曲生物的骸骨。一些操作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器皿和文件资料。最引人注目的是实验室中央的一个平台,平台上连接着许多断裂的管线和一个半球形的、内部布满神经接口般的金属探针的装置——意识分离或者说精神强化装置。
堕星之心能感觉到,这个装置虽然损坏严重,但其核心结构似乎还保留着部分功能,尤其是那种能够影响和剥离意识的力量残留。
“虽然粗糙……但勉强可用。”它评估着。将楚歌的本我意识彻底剥离或湮灭,是当前优先级最高的事情。
它操控机甲走到平台前,粗暴地将那些断裂的管线扯开,露出下面相对完好的能量接口和神经连接端口。然后,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脱离机甲。
暗红色的能量从楚歌体表涌出,如同有生命的流体,将他从机甲驾驶舱中托出,缓缓放在那个冰冷的、布满探针的平台之上。失去了驾驶者,“重生”机甲眼中的光芒熄灭,如同真正的废铁般僵立在原地。
堕星之心的意志集中起来,尝试引导实验室残存的备用能源,注入这个装置。一阵噼啪作响的电火花后,装置半球形的结构内部,那些金属探针微微亮起幽蓝的光芒,开始缓慢地旋转、下降,对准了平台上楚歌的头颅。
它要强行进入楚歌的意识最深处,在那里,彻底解决掉那个顽固的“杂质”。
……
当第一缕外来的、充满侵略性的意识触须刺入楚歌的精神世界时,他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之中。这里是他自我意识的囚笼,被堕星之心的力量压制和封锁。
周围是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流星般划过——苏璃温暖的笑脸、楚璃依赖的眼神、林凛流着血泪的右眼、星刃冰冷的通道、母巢蠕动的肉壁、暴怒熔炉遮天蔽日的巨脸……这些画面支离破碎,带着痛苦和迷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另一个意志操控,进行着杀戮和吞噬,但他却无力阻止,如同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幽灵。绝望和愤怒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灵魂。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片意识的黑暗彻底吞噬时,那股外来的、冰冷的探针能量刺了进来。
剧烈的痛苦传来,但伴随着痛苦,还有一种奇异的“清醒”。堕星之心的入侵,如同在密不透风的囚笼上凿开了一个孔洞,虽然带来了更大的危险,但也让一直被压制的本我意识,找到了一个凝聚的焦点。
“滚出去!”楚歌的意识在黑暗中发出怒吼,原本涣散的精神力量开始向着入侵点汇聚、抵抗!
“垂死挣扎!”堕星之心的意志冰冷而强大,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楚歌的意识彻底冲散、同化。
楚歌的意识空间变成了战场。黑暗之中,代表楚歌本我的、微弱却坚韧的银色光点,与代表堕星之心的、汹涌的暗红潮汐,激烈地碰撞、纠缠。
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记忆碎片的高速闪回和极致的痛苦。楚歌感觉自己时而在核避难所与苏璃举行那场绝望的婚礼,时而在东京的废墟中与百目蜈蚣死斗,时而又在冰冷的星光井中坠落……
但每一次,当他即将被暗红潮汐吞没时,总有一些东西在支撑着他——对苏璃的承诺,对楚璃的责任,对林凛的愧疚,以及那份刻在骨子里、绝不向命运低头的桀骜!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楚歌的意识光芒在一次次冲击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变得越来越凝实,甚至开始主动从那些闪回的记忆中汲取力量!
他回想起吞噬欲魔核心时的决绝,回想起古星井中吸收星神本源之火的痛苦与蜕变,回想起驾驭“重生”机甲与暴怒熔炉投影死战的疯狂……这些经历所赋予他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钢铁般的意志!
“深渊九狱……痛楚回廊……”在极致的意识对抗中,楚歌本能地运转起这源自深渊的本源法门。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地将痛苦转化为力量,而是开始尝试……吞噬!
吞噬这入侵的异种意识!如同他曾经吞噬能量核心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仿佛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他的意识光点骤然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竟然真的从暗红潮汐的边缘,撕下了一小缕纯粹的精神能量,融入了自身!
“什么?!”堕星之心的意志传来震惊的情绪,“你竟敢……吞噬我?!”
回应它的,是楚歌更加疯狂的吞噬欲望!既然无法驱逐,那就将其变成自己的养料!在这意识的深渊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
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本质的厮杀,在楚歌的精神世界展开。堕星之心的意志虽然强大,但它毕竟是外来者,如同无根之萍;而楚歌的本我意识虽然弱小,却与这具身体和灵魂完美契合,韧性十足,更在绝境中激发了吞噬的本能!
双方陷入了僵持,谁也无法轻易奈何对方。而外部实验室里,那台意识装置因为超负荷运转,发出了过载的警告声,幽蓝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
……
与此同时,冰原深处的天然冰窟内。
林凛用生存刀小心翼翼地刮下那些荧光苔藓,收集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冰片上。她尝试着吃了一小点,味道苦涩,带着土腥味,但吃下去后,一股微弱的暖流在胃里散开,似乎能补充一些体力。这让她看到了希望。
楚璃喝过水、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气色好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能够偶尔清醒一会儿。她安静地靠在冰壁上,看着林凛忙碌,大眼睛里充满了依赖和一丝不安。
“林凛姐姐,爸爸……还会回来吗?”她小声问道。
林凛动作一顿,心中酸涩,但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会的,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等他。”
她将刮下来的苔藓分成两份,将看起来更鲜嫩的一份递给楚璃:“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楚璃乖巧地点点头,接过苔藓,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楚璃的样子,林凛暗暗下定决心。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必须主动寻找出路,或者……寻找其他幸存者。星刃基地规模庞大,不可能所有人都死了,或许有像她一样逃出来的人,集合大家的力量,生存的几率才会更大。
她拿出那个信号微弱的便携终端,再次尝试调试。突然,终端屏幕上的雪花干扰减弱了一些,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标识闪烁了一下!
有信号?!虽然很弱,但说明附近可能存在仍在运行的星刃设备,或者其他信号源!
林凛精神一振,仔细记录下信号出现时终端指示的大致方位。那方向,似乎位于她们目前所在位置和星刃基地废墟之间的某个区域。
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但无论如何,这给了她们一个明确的目标。
“楚璃,我们可能要离开这里了。”林凛对楚璃说,“姐姐发现了一个可能有人的地方,我们去找找看,好吗?”
楚璃看了看外面依旧呼啸的风雪,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林凛开始收拾她们为数不多的物资,将荧光苔藓包好,盛满水的头盔小心盖紧。她知道自己状态很差,楚璃也需要照顾,前路必然凶险万分。但停留在原地,只是慢性死亡。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冰窟时,林凛的右眼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一幅模糊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一个冰冷的实验室,楚歌躺在一个布满探针的装置上,表情痛苦,而一股暗红和一股银色的光芒正在他头顶激烈交锋!
“楚歌!”林凛失声惊呼,画面瞬间消失,右眼的刺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那是什么?是幻觉?还是……楚歌正在经历的危机?
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了她的心。那个信号源……会不会和楚歌有关?
她不再犹豫,背起楚璃,握紧生存刀,毅然决然地踏出了相对安全的冰窟,再次投身于茫茫风雪之中。无论前方是希望还是绝望,她都必须去面对。
冰原之上,两个渺小的身影向着未知的信号源艰难前行;而基地深处,意识层面的生死之战,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命运的丝线,在暴风雪的呼啸声中,悄然收紧。